坍塌的地下室牆角夾縫裡,魯斯蘭用手指頭在肩頭的傷口周圍蘸了蘸,在手電筒光束籠罩的坍塌樓板上,用法語寫下了一句近乎肯定的疑問,「是他嗎?」
「隻能是他」
卡爾普隊長用法語回應道,見周圍人除了衛燃之外似乎都已經暫時失去了聽力,也隻能重新在地板上那一小塊血跡蘸了蘸手指,用法語寫在了勉強的樓板上。
見這些人交流困難,衛燃在背包裡翻了翻,找出那個當初他準備讓卡爾普隊長給未來的達麗婭老師以及他們的孩子寫封信的塑料皮本子,接著又從金屬本子裡取出鋼筆,在上麵刷刷的寫下幾筆之後,將其一並交給最遠處的卡爾普隊長。
接過這個眼熟的塑料皮本子,卡爾普隊長掀開之後,發現衛燃已經在第一頁寫道,「大家的聽力似乎都因為剛剛的爆炸受到了影響,所以在聽力恢複之前用這假交流吧,交流結束之後,我會把它燒掉的。」
稍作沉吟,卡爾普動筆用俄語寫道,「除非我們的通信被監聽了,但即便被監聽,我也用的暗語表明進行的求援,根本不可能這麼快被破譯。
所以隻能是敲鐘人出賣了我們,隻有他知道我們在這裡,也是他負責給我們安排直升機接應。這次任務,也是敲鐘人通知我的。」
「他為什麼出賣我們?」魯斯蘭在接過筆記本和鋼筆之後,寫出了心中的疑惑,隨後將其還給了卡爾普隊長。
「恐怕隻有見到他親自問問才知道了」
寫完這句話,卡爾普看了看周圍,這個空間狹小的彆說站起來,連蹲著都不可能,而周圍那些坍塌的建築殘骸,顯然也不是他們能解決的。
稍作沉吟,卡爾普隊長繼續寫道,「但是現在我們恐怕出不去了,大家彙報一下各自的情況吧,爆破手,你還有炸藥嗎?」
隨著這塑料皮的筆記本在眾人的手中傳遞,每個人也都寫下了各自的身體情況和彈藥物資情況。
當塑料皮的筆記本從衛燃的手裡傳到雷茲裡的手裡又傳到費申克的手裡並且再傳回來的時候,他也第一時間了解到了每個人的情況。
除了身體的上的傷勢,雷茲裡的恢複尤其讓他心頭發涼,因為之前準備直升機降落場在周圍布置詭雷以及一路從下水道裡逃到這裡,雷茲裡身上的爆炸物目前僅僅隻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十幾顆榴彈。
即便算上其餘人身上的子彈和手榴彈,即便忽略了爆炸的衝擊波對眾人的影響,想這些東西進行爆破逃出去,也幾乎無異於癡心妄想。
日而日星,這支尤吃人的收贈效日成好右話顯而易見,這又在吃人的恰歲啦應戰場仔沾了這麼久的小隊,這支在敵人的老巢裡潛伏了那麼久都能安然無恙的逃出來,順便還救了那麼多人的小隊,此時此刻以及短暫的未來,都已經注定了因為自己人的出賣,再也沒辦法離開這個狹小陰暗永不見天日的地穴。
當筆記本和鋼筆傳回卡爾普隊長的手裡,他歎了口氣寫到,「看來我們沒辦法活著離開這裡了。「「希望隻列瓦和伊萬能活著離開這裡」
魯斯蘭憂心忡忡的寫道,「我擔心敲鐘人也會對他們動手,如果真的是他出賣了我們,我想,他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人的。」
「我們現在不能發出無線電信號」
艾格尼接過筆記本寫道,「否則不但會讓敲鐘人意識到我們還還活著而且還有同伴,還會給我們招來第二波空地火箭彈打擊。」
「現在隻能寄希望列瓦和伊萬都是聰明人了」塞爾吉臉上帶著一絲絲的遺憾,刷刷刷的寫道,「我本來還想這次任務結束之後去找伊萬,讓他想辦法也在邊境巡邏隊給我安排一份經常能吃到魚子醬的工作呢。」
「他們肯定會逃離戰場的」
雷茲裡沒有接筆記本,隻是一邊念叨著,一邊艱難的取下掛在腰間的電鑽,接著又取下那根綁在大腿上的,足有半米長的鑽頭換上。
隨後將鑽頭頂在坍塌的樓板上啟動了電鑽,在嗡嗡嗡的震動聲中,這根手指粗的鑽頭在簌簌而下的塵土中順利的鑽透了樓板。
然而,當他抽回鑽頭,將手電筒湊到鑽孔處往外看去的時候,卻發現坍塌的樓板另一端僅僅隻是個電視機大小的空間,即便能把這裡打開,也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不僅如此,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眾人也都已經注意到了從各處的縫隙彌漫進來的黑煙。
「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費申克舉著手電筒,在筆記本上寫到,「真可惜,我本來還給我的尼涅爾帶了一份新年禮物呢。「
接過再次遞來的筆記本掃了一眼,雷茲裡丟掉手裡的電鑽,從包裡翻了翻,揪出一盒魚子醬罐頭打開放上一把勺子,隨後在筆記本上刷刷刷的寫道,「時間確實不多了,彆浪費了,一起吃點吧,這是伊萬偷偷額外給我的,我本來打算帶回去給我妻子嘗嘗的。」
這下,隨著筆記本一起傳遞的,又多了一盒魚子醬罐頭。
當這些東西傳遞到自己的手裡的時候,衛燃也取出隨身酒壺放了上去。
有魚子醬有酒,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們剛剛進入戰場時在步戰車裡的樣子,隻不過很顯然,相比來時,大家的心情心境,或許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扯掉臉上的防毒麵具,艾格尼第一個往嘴裡挖了一大勺魚子醬,隨後打開酒壺的蓋子,仰頭灌了一小口,扯著嗓子大聲喊道,「維克多!這酒不錯!」
「謝謝!」
衛燃同樣大聲給出了回應,而對方在掏了掏耳朵眼之後,臉上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隨後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下一個人。
漸漸的,在略顯嗆人的煙塵和航煤味道中,眾人相繼摘下了防毒麵具,或是挖一大勺魚子醬抿一口酒,或是扯著嗓子大聲說些什麼,試圖讓周圍的人聽到。
「我不該聯係你們的!」卡爾普隊長大聲的喊道,「我不該帶你們來這裡!」
「彆那麼說!」
塞爾吉挖了一大勺魚子醬塞進嘴裡,「最後的時間了,為什麼不說些開心的事情呢?」
「塞爾吉說的對!」
靠牆坐在兩人中間的魯斯蘭大聲喊道,「我們該說些開心的事情,卡爾普,你還有你的工廠生產的糖果嗎?給我來一顆!」
「有!我帶了很多!」
卡爾普艱難的從包裡抓出一把糖果分給了眾人,與此同時,魚子醬和酒壺也傳到了衛燃的手裡。
不著痕跡的將筆記本塞到屁股底下並且收起了鋼筆,已經脫掉了防毒麵具的衛燃挖了一口混雜著塵土的魚子醬,又喝了一口沾染著血跡的杜鬆子酒。
將酒壺和魚子醬遞給身旁的雷茲裡,他又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那台隨身聽,大聲問道,「你們誰想留下點遺言什麼的?我相信列瓦和伊萬他們肯定會找到我們的,而且我們既然被出賣了,保密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就不用了」
艾格尼第一個拒絕了衛燃的提議,「我的科柳日娜已經死了,我沒有什麼家人了,所以我就不用了。「
「讓我留下點什麼吧,我才結婚,我總不能讓我的妻子一直等著我。」
雷茲裡看了看小腿上猙獰的傷口,將魚子醬遞給了身旁的費申克,隨後接過衛燃的隨身聽,一番擺弄之後,按下了隨身聽的錄音鍵。
「聽我說親愛的,不要等我了,如果你能聽到這段錄音,就代表著我再也沒辦法回到你的身邊了。
親愛的,不要為我傷心,這是難免的事情,我很抱歉,答應帶你去索契滑雪這件事一直都沒能如願,不過我其實已經攢夠了出去玩的錢,隻要去閣樓拆開那台破手風琴你就能找到那筆錢。除此之外,我還在那裡麵給你留下了一些小驚喜。
未來的日子,請你務必堅強樂觀的走下去。就這樣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該把留言的機會留給其他人了。」
說完,雷茲裡根本沒有停止錄音,而是直接遞給了費申克。
清了清嗓子,費申克在短暫的沉思之後關閉了手電筒。見狀,其餘人也跟著關閉了手電筒,一時間,這個擠滿了幸存者和煙塵的狹小空間裡也陷入了黑暗。
「親愛的,我…這次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回家了。我們的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抱歉,我…我沒能給你留下什麼財產,也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未來你的日子或許會很幸苦,我…我很抱歉。
關於我們的孩子,就讓他做個普通人吧。我想,他或許沒必要必須有非常大的理想,隻要他能做個正直的人,能健康的長大,能把你照顧好,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就這樣吧,非常抱歉,我沒辦法回去陪你了,你…你要照顧好自己。」
黑暗中,費申克將隨身聽遞給了衛燃,又被衛燃直接遞給了塞爾吉。
「我也不用了,我本來就是孤兒,沒有什麼家人需要我的遺囑。」
一邊說著,塞爾吉已經將仍在錄音的隨身聽遞給了魯斯蘭隊長。
「離婚的事情我同意了,如果你想移民就去吧。咳——!」
魯斯蘭艱難的咳嗽了幾聲,在愈發嗆人的煙霧中繼續說道,「當你聽到這段遺言的時候,如果我們的孩子已經出生了,如果帶著他們生活比較艱難,就把他們送去我曾帶你去過的那座孤兒院吧,那裡是我長大的地方,我相信他們也能在那裡長大的,就這樣吧,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該你了」魯斯蘭說著,將隨身聽遞給了卡爾普。「對不起,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