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先生看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嗎?」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翻譯晚秋轉過頭微笑著問道,「需要下車逛一逛嗎?」
「不用了」衛燃擺擺手,「繼續走吧,我們先去吃飯。」
聞言,晚秋朝著司機使了個眼色,後者也稍稍提高了車速。
僅僅隻用了十多分鐘的時間,這輛車子便停在了一家並不算大的日式料理店門口的停車場裡。
推開車門之前,衛燃看了眼這家小店的招牌,得益於當初第一次登陸海倫礁的時候學會了日語,他此時倒是可以毫無障礙的認出來,那個木頭招牌上用日語寫著「翔太居酒屋」這麼個名字,這招牌的下麵,還掛著個小牌子,其上用英語和日語寫著「本店隻提供日語服務」的告示。
「這樣的日料店在帕勞很多嗎?」衛燃朝著已經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的晚秋問道。「相對來說確實不少」
晚秋頓了頓,推開車門說道,「不過這也正常,帕勞有至少四分之一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招核血統。甚至在一些島嶼上還專門修建了隻接待招核遊客的度假區。」
「隻接待招核遊客?」衛燃挑了挑眉毛。「確實隻接待招核遊客」
晚秋幫衛燃拉開車門,見怪不怪的解釋道,「那些度假區本身就是招核人修建經營的,甚至帕勞大部分的旅遊從業者都是招核人。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它們在這裡比在它們本土還硬氣,彆說華夏或者東南亞的遊客禁止如內,就連它們的美國爸爸來了都會被擋在外麵。「
「有意思」
衛燃不置可否的嘀咕了一句,邁步從車子裡鑽了出來。
「這個國家很多地方都修建了紀念碑,很多當初在這裡殖民侵略的招核軍人都被當成了英雄來紀念。」
晚秋說到這裡指了指旁邊的居酒屋,「而且像這種店,裡麵一般都供奉著神龕,區彆隻是有的公開供奉,有的在裡間供奉罷了。但那些神龕裡供奉的人,基本上都是當初侵略殖民這裡的招核軍人。「
「走吧,進去看看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衛燃說著,饒有興致的走向了居酒屋的大門。
彆看這居酒屋的門麵不大,裡麵的規矩倒是不少,不但進門需要脫鞋,而且那個過來鞠躬迎客的年輕服務生,還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兩雙白色的棉襪分彆遞給了衛燃和晚秋,並且幫他們把鞋子擺進了鞋櫃裡。
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立的臭規矩,但既然金屬本子給了這裡的地址,衛燃自然不介意進去好好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額外穿了一雙襪子,洗過手的二人在極具鬼子風格的音樂裡,穿過了僅有的幾張榻榻米桌位,找了個挨著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
萬幸,這榻榻米的中間下沉了一塊不到一米見方的空間可以拿來放腳,否則他還真有些不太習慣。「你來點餐吧」衛燃朝坐在對麵的晚秋說道,「點你喜歡的就行。」
「您有什麼忌口嗎?」晚秋拿起菜單問道。「不吃海…算了,你隻要給我點熟食就行,再來一杯冰啤酒就夠了。」衛燃回應的同時,也在習慣性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這家小店並不算大,一共也沒有幾張桌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還不到飯點,此時除了一個坐在距離小舞台最近的位置,獨自喝酒的中年女人,以及衛燃他們這一桌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食客。
可即便如此,在那個並不算大的木製小舞台上,卻仍有個手拿紙扇,滿臉麵粉做藝妓打扮的女人,在音樂中跳大神一樣認真的進行著衛燃根本看不懂的舞蹈表演。
而在這舞台的一側,便是個燃著線香的日式神龕。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他依舊可以看到,那神龕左邊的牆壁上,展出著不少的相框。
在這些相框的下麵,則是一張深黑色的長條桌和配套的高腳凳,桌麵上似乎還放著幾個厚實的本子,和用線固定在桌麵上的筆乃至印章等物。
「問問服務生,我可以在店裡參觀一下嗎?」衛燃朝坐在對麵的晚秋擺擺手,示意她湊過來之後,貼著耳朵低聲用漢語問道。
這姑娘聞言,立刻用日語朝旁邊的服務生進行了詢問,並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朝著衛燃點了點頭。
見狀,他這才站起來,繞到那小舞台的另一麵,湊到了掛在牆上的那些相框旁邊仔細的觀察著。
在這一麵牆的照片最上麵,用日語寫著「寫給翔太的家書」。但僅僅隻是一眼,他便認出來,那照片裡的人恰恰就是死在海倫島上的阿基拉以及他的溫迪戈大侄子次郎。
在這些黑白照片裡,這叔侄倆大多時候穿著連體飛行服,身後的背景,不是在軍艦上,就是在飛機裡,甚至還有一些明顯是從機艙裡往外拍下的戰場。
在每張照片的下麵,還用日語寫著一些「在xx的戰鬥」之類的標題以及拍攝的時間。
甚至,在每張照片的旁邊,還有同樣保存在相框裡的一些日語書信和信封。
這些書信有的是阿基拉寫個他的兒子翔太的,有的是次郎寫給他的父親母親的。而信件的內容,除了對家人的思念之外,還有對戰爭局勢猜測的一些隻言片語,乃至他們二人在戰場上遭遇的各種危險和所謂的「戰功」。
甚至,衛燃還在這些照片裡看到了大片的陸地和陸地上冒著濃煙的民房或者城市。這些照片的下麵,則用日語標注著————在華夏的戰鬥。
暗暗攥緊了拳頭,衛燃壓抑著情緒,耐著性子看向了最下麵的一張合照以及旁邊的書信。
在這張阿基拉與次郎綁著「必勝」頭帶的合影正下方,用紅色的日語寫著「玉碎前的絕筆「這樣的標題,照片裡的阿基拉,胸口還彆著那支一口香小煙袋鍋。
而在旁邊的書信裡,則是這叔侄倆自述即將駕駛神風戰機迎戰美軍艦隊如何如何,以及請求家人不要傷心如何如何的遺言。
在這張照片和書信的兩側,牆壁上還用白色的日語小字寫著「這就是我的父親大人狩野明和我的堂兄狩野次郎…」等等緬懷的語句,以及對他們當年英勇戰鬥的肯定。
「哼!是挺英勇…」
衛燃冷笑了一聲,低頭看向了靠牆放著的長條桌子。
這上麵擺著好幾摞裝在亞克力盒子裡的明信片,明信片的內容,也基本上都是牆上的那些老照片以及一些熱帶海島風景或者水下的珊瑚礁乃至一些似乎是戰爭遺址的鏡頭。
除了明信片,這桌子上還放著厚厚的幾本留言冊,以及一個印章和幾支筆,外加一個招財貓造型的大號存錢罐。
這存錢罐的旁邊,還有個木頭牌,其上用日語寫著「明信片每張一美元」。
再拿起印章看了看,這上麵刻著牆上那句日語,「寫給翔太的家書」,而在這圈文字中間,則是一架九九艦爆機的剪影輪廓。
放下印章隨意翻開一本留言冊,這裡麵的絕大多數,都是用日語手寫的,對於阿基拉和次郎的讚美、感恩、乃至惋惜。
但同時,衛燃也無意中在其中一頁看到了一行格外粗壯的大紅色漢字——放你馬娘驢爹的狗臭屁!你們這群小鬼子還是***挨你們美爹的原子彈炸的少!
「噗嗤」
衛燃忍不住笑出了聲,剛好旁邊那個拿著紙扇子滿臉麵粉的姑娘,也在滋滋哇哇的日式音樂中跳完了最後一段舞蹈。
「這位客人,是我哪裡的表演有錯誤嗎?」那名藝妓打扮的女人走下舞台之後朝離著她最近的衛燃用日語忐忑的問道。
掃了一眼神龕裡「狩野明」和「狩野次郎」以及「狩野翔太「、「狩野一郎「的牌位,佯裝聽不懂日語的衛燃放下手裡厚實的留言冊,卻隻是回應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在對方不明所以的注視下回到了他和晚秋的座位旁。
「點好菜了嗎?」衛燃心情愉悅的問道。
「點好了,按您的要求,都是熟食。」晚秋微笑著回應道,「您的心情似乎不錯?」
「確實不錯,看到了很下飯的東西。」衛燃麵帶笑容的答道,同時也忍不住再次掃了眼那神龕旁的照片。
他倒要看看,等到蔻蔻那個小富婆把自己的調查結果,以及霍克斯和埃文斯艦長的日記和屍體找出來,並且將他們公之於眾的時候,那麵「家族榮譽牆」上的榮耀和戰功,到底需要多大一塊兜襠布才能遮得住。
見衛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坐在對麵的翻譯兼導遊晚秋也忍不住看向了衛燃剛剛去過的神龕和榮譽牆,暗暗琢磨著等下次有機會自己來的時候,也過去看看那裡到底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沒讓他們二人等待多久,服務員便送來了兩杯冰涼的啤酒以及幾樣日式料理。
和坐在對麵的美女翻譯碰了碰杯子,衛燃抿了一口啤酒,夾起一塊酥脆的天婦羅丟進了嘴裡。
他這邊第一口菜還沒吃完,一個看著也就20歲上下,穿著和服的年輕姑娘卻端來了一碟壽司和一小盤長崎蛋糕緩緩走了過來,將其放在了餐桌上,用日語說道,「這位客人,這是我的一些小心意,剛剛的表演讓您見笑了。」
「剛剛是你在表演嗎?」
晚秋在得到衛燃的示意之後用日語問道,等對方點點頭,立刻禮儀性的誇讚道,「你的表演非常好,當然,也謝謝你的禮物,我們很喜歡。」
「剛剛其實是我第一次登台表演,我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食客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