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怎麼和維亞太太說這件事...”
莉迪亞埋著頭痛苦的說道,“彆利亞每天下午運輸隊出發之前,都會送來一百克麵包,我...我們根本沒辦法瞞住這個消息。”
重重的歎了口氣,衛燃開口說道,“莉迪亞,抬起頭來,讓我給你拍一張照片吧,相信我,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
“可他們死了”莉迪亞痛苦的說道,可緊跟著,這個堅強的姑娘便抬起了頭,用皮包骨頭一樣的手掌,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努力讓自己在溫暖的陽光中露出一個比哭還要傷心的笑臉,任由衛燃狠心按下了快門。
“照顧好孩子們”莉迪亞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我要續工作了。”
“先等一下”衛燃喊住了對方。
“怎麼了?”
“喝一口”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假意從懷裡一掏,取出了殘存著些許熱可可的英軍水壺,擰開蓋子遞了過去。
疑惑的看了眼衛燃,莉迪亞遲疑的接過水壺湊到高挺的鼻梁下輕輕聞了聞。
“先喝吧,喝一大口。”
衛燃趕在對方開口拒絕之前說道,“包括維亞太太在內,每個人都喝了一大口。”
莉迪亞認真的看著一臉坦然的衛燃,遲疑了片刻後,還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同時也忍不住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上殘存的甜味。
收回仍舊還有些熱可可的水壺,衛燃開口問道,“莉迪亞,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嗎?”
“1月30號,怎麼了?”莉迪亞不解的看著衛燃。
“沒什麼”
衛燃搖了搖頭,目送著對方腳步虛浮的離開,這才小小的抿了一小口熱可可。
可這絲絲縷縷的甜味不但根本無法驅散饑餓,也根本沒辦法讓他安下心裡。
按照他來之前查到的信息,那首列寧格勒交響曲的首演,是在三月份的古比雪夫,如果是在列寧格勒的首演,甚至要等到八月份才行,但現在才剛剛一月底而已。
換句話說,即便最樂觀的情況,他也要堅持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算完成回歸任務之一。
先不說任務要求那些孩子們都不能餓死,就金屬本子允許他帶來的那些東西,能夠他自己堅持這麼長的時間恐怕都要燒高香了。
“這附近如果有椰子就好了”
衛燃咂咂嘴,神經質一般自言自語的念叨了一句,這才最後一個離開了這片快要被陽光填滿的廢墟,回到了地下室那個溫暖的小房間裡。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圍坐在火爐周圍的小家夥們已經重新捧起了各自的搪瓷杯子。
而在那張桌子的邊上,維亞已經將牛奶倒進了奶瓶,此時正往裡麵加水,對不多的牛奶進行稀釋呢。
與此同時,柯娜也用水壺往那個曾經裝有些許牛奶的輸液瓶子裡倒著熱水。
這緩緩注入的熱水很快便和瓶子裡殘存的些許牛奶混在了一起,進而從完全透明,變成了半透明的顏色。
可即便如此,周圍那些孩子們也在眼巴巴的看著那個輸液瓶子。
在衛燃的注視下,柯娜扣緊了塞子,緩緩搖動著輸液瓶子,儘可能的將殘留在瓶子裡的每一滴牛奶都融到剛剛注入的熱水裡。
“稍等一下”
衛燃說著,邁步走到柯娜的身旁,將仍舊裝有不少蜂蜜的隨身酒壺遞給了對方。
“你這是做什麼?”柯娜忍不住問道。
“再加點蜂蜜吧,孩子們的身體需要能量。”
“不行”
柯娜雖然接過了隨身酒壺,但卻想都不想的將其遞給了身後的維亞,“我們不是為了填飽肚子,我們隻是為了不被餓死就夠了,那些蜂蜜太珍貴了,不能就這麼浪費。”
衛燃張張嘴,最終卻隻是點點頭,“沒問題,那些蜂蜜聽你的安排,現在能先把那個玻璃瓶子給我嗎?”
這一次,柯娜倒是沒有拒絕,而在接過瓶子之後,衛燃也之間將裡麵的“刷瓶水”一股腦的倒進了自己的英軍水壺裡。
擰上蓋子一番搖晃,當這些“刷瓶水”被衛燃一一倒進了那些小家夥們的杯子裡的時候,裡麵除了不多的牛奶,也摻雜了剩下的所有熱可可。
即便如此,無論那個輸液瓶子還是衛燃的英軍P44水壺,還是被柯娜用熱水又額外“涮”了兩遍並且均勻的分給了孩子們,這才算是罷休。
可那些連個水飽都算不上的孩子們,在喝完了這些寡澹無味的東西以及最後一次分給他們的肉湯之後,這個上午也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吃的了。
“該我去找些木柴了”柯娜說著,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雙手扶住牆壁,抵抗著因為低血糖帶來的眩暈。
“我去找些吃的吧”衛燃也跟著站了起來。
“維克多”
維亞太太有氣無力的提醒道,“不要給孩子們碰那些絕對不能碰的肉!那樣他們即便活下來,以後的日子每每想起這些,也都會痛不欲生的。”
“明白”衛燃停住了腳步,格外認真的回應道,“放心吧維亞太太,我明白的。”
“去吧”維亞太太囈語般的念叨了一句,“柯娜,維克多...你們...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會在天黑前回來的”柯娜說著,已經扶著牆再次離開了這個溫暖的房間。
“我也會儘快回來的”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跟在柯娜的身後穿過了半開的房門。
隨著房門關閉,維亞太太也把手伸進了上衣的口袋,握住那支她退休前領到的TK小手槍,時刻警惕著會有人闖進這裡。
建築廢墟的外麵,衛燃攙扶著柯娜再次爬上一樓之後,索性將她扶到了爬犁車上坐穩,接著又拿上那個當作板凳用的小鐵桶,並且圍上了毯子,這才用爬犁拉著柯娜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你打算去哪找木柴?”
“東北方向,那個方向相對更安全一些。”
柯娜頗為遺憾的說道,“可惜,我們沒有足夠的力氣走到城外,東北方向有很大一片白樺林,那裡肯定有足夠我們拿來取暖的木柴。”
“你知道什麼地方能找到吃的嗎?”根本不抱希望的衛燃還是問出了他明知道很蠢的問題。
柯娜遲鈍了幾秒鐘這才有氣無力的答道,“我如果知道就不用挨餓了”。
“是啊...”衛燃忍不住歎了口氣。
“維克多”柯娜頓了頓,繼續說道,“今天拍照的那些孩子,他們都是孤兒。”
“你說什麼?”衛燃停住了腳步。
“除了加琳娜,其餘的孩子可都是我和維亞太太親自把他們領回來的。”
柯娜等衛燃重新用爬犁車拉著她前進,慢慢的仰躺在了爬犁車上,枕著瘦弱的雙臂看著空中飛來飛去的戰鬥機,看著那些高射炮的炮彈炸開的煙團,也看著遠處蒸騰而起直衝雲霄的濃煙,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家和維亞太太家是鄰居,我們都住在這棟樓的三樓。我的爸爸還是個音樂家呢。”
“你的爸爸是個音樂家?”
“對”
柯娜緩了緩,說道,“列寧格勒廣播樂團,他負責敲小鼓,他的鼓就鎖在隔壁的房間呢。還有我的媽媽,她是列寧格勒音樂學院的鋼琴課老師,如果沒有這場戰爭,去年的時候連我都要去列寧格勒音樂學院學習了。”
“他們現在...”衛燃在下意識的問出來的時候便立刻閉上了嘴巴。
“他們把我托付給維亞太太之後,就主動要求去結冰的拉多加湖上工作了。”
柯娜憂心忡忡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做什麼工作,隻知道他們去了拉多加湖,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他們的消息了。”
“他們會活下來的,他們會活下來的...”衛燃一遍遍的念叨著,同時也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但願吧...”
柯娜看著遠處半空中拖著一道黑煙墜落的戰鬥機,忍不住喃喃自語的問道,“那些德國人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
衛燃冷哼了一聲,“他們想餓死這座城市的所有人,他們恨不得大家全都死光了,然後好換上他們的人,如果真讓他們成功了,要不了幾十年,這片土地可都是他們的了。”
“我們會攔住他們的對吧?”
柯娜極力仰著脖子,看著走在前麵的衛燃問道,“我們肯定可以趕跑他們的對吧?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肯定會趕跑他們的”
衛燃同樣極力仰著脖子,看著頭頂那架冒著濃煙墜落的德國戰鬥機,語氣肯定的重複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