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遮蔽了視野的暴風雪中,兩輛被繩子連在一起的雪橇車,也在狂風的阻撓下艱難的朝著正西方向前進著。
此時,負責操縱雪橇車的衛燃仍舊覺得有些不真實,他知道能從那座勞改營裡逃出來,但卻沒想到這件事這麼容易。
不過,再看看雪橇車上裝的滿滿當當的物資,這一切似有又變得格外合理。
雖然他對同一輛車上,懷裡抱著一隻馴鹿幼崽的尹霍爾橫豎看不慣。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倆人,或者說算上自己這個角色的三個人,為了活著逃出去,確實做出了充足的準備。
單單自己負責的這輛雪橇車上,就有滿滿一箱子的生凍魚和一箱子凍成了冰碴的水煮土豆。更彆提,尹霍爾懷裡還有一隻半歲大的馴鹿了。那小家夥一看就是早已習慣了被抱著了,這一路上不但根本不見掙紮,而且還把腦袋埋進了尹霍爾的懷裡。
彆忘了,在雪橇後麵,還用繩子拴著的另外兩隻成年馴鹿,它們倆不但能隨時替換拉雪橇的工作,必要的時候,隨便哪一隻都夠三個人吃上一周都綽綽有餘。
這還隻是一輛車的儲備,梅蘇特操縱的另一輛車上有什麼,衛燃都沒來得及看呢,而且現在也不是好奇這些的時候。
兩輛雪橇車在馴鹿們的賣力拉動之下走了大概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正前方的視野也漸漸開闊了一些,與此同時,走在前麵的梅蘇特也讓馴鹿緩緩停了下來。
“怎麼了”衛燃停下馴鹿之後問道。
“我們要在前麵過河”梅蘇特湊近了些說道,“速度要快一點,如果等下被人發現了,我會割斷繩子,我們往不同的方向跑。”
“我能去你的車上嗎?”尹霍爾突兀的說道,“我在維克多的這輛車上太重了。”
“沒問題”
梅蘇特想都不想的點點頭,“我搬一箱焦煤過來,維克多,如果走散了,你要想辦法往西走,我們在葉尼塞河的西岸彙合。”
聞言,衛燃遲疑的看了眼已經抱著馴鹿幼崽,扛著唯一一支武器換到另一輛車上的尹霍爾。最終點點頭,任由梅蘇特將一箱子焦煤放在了自己的雪橇車上,同時也將那兩盒子彈偷偷揣進了梅蘇特的口袋裡,並且用力按了按。
得到衛燃的暗示,梅蘇特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回到他的馴鹿雪橇車上,用力一抖韁繩,衝了出去。
幾乎前後腳,衛燃也操縱著少了礙眼蒼蠅的雪橇車跟了上去。萬幸,因為天氣的原因,這條足有兩百米寬的河道上並沒有看見其他的車輛,反倒險些因為沒有樹林遮擋的狂風,將雪橇車掀翻。
有驚無險的衝上對岸,兩輛雪橇車卻根本不敢停下來,繼續朝著正西偏南一點的方向,在夜色中急匆匆的逃命。
可是,相比已經甩在身後的河對岸,這片原始泰加林明顯少有人涉足,連帶著,林間的積雪也更加的厚實,兩輛馴鹿雪橇車走起來也比剛剛要慢了不少。
他們的速度慢了,但這風雪卻絲毫不見減弱,尤其那些砸在身上臉上的雪花,幾乎已經到了遮蔽視野的程度,甚至就連身前身後的馴鹿身上,都已經攢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即便如此,兩輛雪橇車卻仍舊不敢停下來,他們兩個人一頭牲口都無比清楚的知道,趁著這場風雪走的越遠,他們被找到的幾率就越低,逃出生天的希望也就越高。
緊了緊臉上包裹的圍巾,衛燃從金屬本子裡取出溫暖的懷爐塞進了上衣內兜裡,接著又取出熊皮連指手套套在了已經無法保暖的針織手套上。
直等到胳膊肘往下都被厚實的熊皮手套包裹,擋住了倒灌的寒風,他這才舒坦的拍了拍身上這件謝爾蓋大叔當作生日禮物送他的鹿皮袍子,接著又拍了拍花錢買的狼皮棉褲和加厚的氈靴上積攢的降雪。
最後摸了摸揣在兜裡的那罐頭瓶熊油,他是內心也踏實了不少,不管怎麼說,這次大概率不用擔心挨餓了。
隨著放鬆心情,以及懷爐緩緩釋放的熱量,他也愈發輕鬆起來。如此艱難緩慢的前進了大概兩個多小時,等他將懷爐換到一隻靴子的靴筒裡的時候,一直走在前麵的梅蘇特也拽著韁繩讓馴鹿往左轉了個方向。
等自己負責的車子也調轉方向,衛燃摸出和飛返表固定在一起的英式指北針掃了一眼,此時他們已經開始往正南方向走了。
稍稍回憶了一番進入這段曆史片段之前看到的衛星地圖,再估算一下兩輛雪橇車的速度,衛燃大概可以確定,此時他們正在葉尼塞河的東岸大概15公裡到20公裡左右的密林深處。
相應的,他們距離逃離的勞改營,也已經有大概15到20公裡的距離。可此時的暴風雪,卻又愈演愈烈的架勢,照眼下這個勢頭,他們過河時留下的痕跡,肯定已經被積雪掩埋填平了。
他正在暗自琢磨的功夫,梅蘇特也終於吆喝著馴鹿再次停了下來。
“維克多,換另外兩頭馴鹿!”梅蘇特大聲吆喝了一嗓子。
聞言,衛燃立刻吆喝著馴鹿停下來,熟練的將車尾那兩頭馴鹿換到了拉車的位置,將那兩頭拉車的馴鹿栓到了車尾。順便,他還抽出個給馬刷毛的硬刷子,幫著四頭馴鹿刷乾淨凍結在身上的冰雪,又接過尹霍爾遞來的一小袋子精料,給每頭馴鹿都喂了一把。
“這次換你在前麵,一直往南走。”梅蘇特指了個方向,“需要我把指北針給你嗎?”
“不用”
衛燃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的方向感非常好,如果我走偏了你再提醒我。”
“出發吧!”
梅蘇特說著,已經解開了兩輛雪橇車中間的繩子,等衛燃跑到前麵之後,重新把他們係在了一起。
這次換衛燃打頭,他也明顯感覺到前進的難度增大了許多,那些從未被踩過的林間積雪,每一次都能輕而易舉的吞噬馴鹿的膝蓋,這前進速度也不出意外的慢了下來。
相比降低的速度,更讓衛燃奇怪的是,明明剛剛說好萬一走散就去葉尼塞河西岸集合的梅蘇特,此時卻根本不像急著橫渡葉尼塞河的意思,所以這一連一兩個小時走下來,他們的前進方向,也一直在筆直的往南。
隻不過,即便這兩輛雪橇車的細長結構有利於拉動,即便有兩頭馴鹿在同時拉動,但礙於車上滿載的物資以及林間深厚的積雪,這車速按照衛燃的估計,恐怕一個小時連10公裡都跑不出——哪怕有身後的狂風暴雪推著,依舊沒什麼用。
當然,如果是在被壓實的冰麵上,他相信即便拖拽著這麼多的東西,那兩頭健壯的馴鹿也能輕而易舉的將車速提高到三四十公裡,並且持續跑上一個小時恐怕不是問題。
他在關注車速的同時,梅蘇特顯然也在惦記著這件事,所以兩個小時的時間一到,他便讓衛燃再次停了下來,並且換上了已經休息夠了的另外兩頭鹿。
不僅如此,他操縱的那輛雪橇車,也再次走在了前麵,隻不過這前進的方向,卻並非繼續往南又或者往西邊的葉尼塞河,反而開始往東前進。
這次僅僅隻跑了一個小時出頭,當初他們冒險橫跨的封凍河道,便再次橫亙在了眾人的眼前。
唯一不同的是,此時這條河道上的積雪卻格外的平坦,根本沒有車輛碾壓過的痕跡,更沒有推土機平整過的跡象,顯然,這裡尚且屬於無人涉足的區域。
頂著狂風暴雪再次橫穿了封凍的河道,當兩輛雪橇車再次進入森林深處之後,梅蘇特終於在看到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巒黑影的時候,決定停下來休息休息,避一避幾乎要把樹吹倒的暴風雪。
三人合力將兩輛雪橇車停在了一塊避風的陡坡後麵,衛燃選了一顆能有腰粗的鬆樹,招呼著另外兩人幫忙,將那一捆掛膠的帆布打開,像個巨大的鬥篷一樣圍住了樹乾,並且用捆紮帆布本身的皮帶牢牢的固定住。
等他將帆布的邊角打上梅蘇特提供的大號鋼釘並且用雪壓實,尹霍爾也揮舞著一把雪鏟,像清理馬糞一樣,將樹下的積雪全都鏟到了外麵。
用剩下的一大半帆布就近又找了一棵樹重新做了個大一點的帳篷,並且將九頭馴鹿全都趕進帳篷拴在樹乾上,三人這才拖拽著兩輛雪橇車鑽進了屬於他們的帳篷裡。
封死了帳篷門,梅蘇特摸索著點燃了一盞油燈,將其調整到最小的亮度掛在樹乾上,接著又取出一個鐵皮桶。
這鐵皮桶底部的側麵開著一個雞蛋大小的洞,桶裡還有個鋼筋做的爐架。
這都不用看,便知道是當簡易爐子用的。
將剛剛從樹乾上劈砍下來的枯樹枝折斷丟進去點燃,尹霍爾也立刻將一個裝滿了積雪的搪瓷水壺放在了上麵。
很快,這鐵皮桶便被裡麵的炭火燒的通紅,煙霧彌漫的帳篷裡,也立刻暖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