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植田先生的話”衛燃恭敬的答道,“您昨天去的時候,我正在地下室裡忙著修漏雨的窗戶呢。”
“昨天我去的時候,那個躲在屏風後麵的彈奏樂器的是你剛剛提到的人嗎?”植田又問道。
“我沒上去,不過我猜應該就是了。”衛燃麵帶笑意恭敬的答道。
“我這些天就住在這裡”
植田敲了敲桌子,“明天開始,每天下午兩點,讓那個年輕人過來給我演奏一個小時的華夏樂器,我每天給他兩塊大洋。”
“我替他謝謝植田先生的厚待!”衛燃一臉開心的說道,同時也讓語氣裡隱隱帶上了一絲絲的嫉妒。
“去吧”植田說話間一揮手,將兩塊銀元拋到了衛燃的腳下。
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衛燃便手忙腳亂的撿起了那兩塊銀元,千恩萬謝的離開了客廳。
“這傻小子運氣可真好!”衛燃在門口穿鞋的時候,稍稍壓低了聲音和茉莉說道。
“可不!一天兩塊大洋呢!”
茉莉這姑娘彆看長的五大三粗,但心思卻格外的細膩,同樣一邊穿鞋一邊格外嫉妒的說道,“那傻小子要是得了植田先生的賞識,以後說不定飛黃騰達了呢。”
“可不!”
衛燃稍稍抬高了一絲絲調門兒,推開門往外走的同時,還不忘捏著那倆銀元用力一吹,隨後放在耳邊聽了聽。
等身後那個穿著和服的老媽子關了房門,衛燃二人也鑽進了車子。
將上衣外套重新披在座椅上,衛燃一邊將那支小手槍重新彆在後腰一邊低聲說道,“回去和燦華好好說說,我估計那個鬼子憋著壞呢。”
“他想乾嘛?”茉莉皺著眉頭滴咕了一句。
“收買燦華”
衛燃說著,啟動車子離開了這裡,一邊往回開一邊說道,“如果兩塊大洋就能收買燦華,那頭植田先生就能每天都得到小姐,不,就能得到書寓每天的動向。”
“那頭?”
茉莉被衛燃這獨特的用詞給逗笑了,接著卻疑惑的說道,“他盯著小姐做什麼?難不成他喜歡小姐?”
“表姐的價值可不止樣貌”
衛燃感慨的說道,“不說彆的,就昨天晚上表姐組織的舞會邀請來的那麼多名流,就是表姐的價值所在,我看啊,那頭植田恐怕是想以小姐為突破口,打入那些名流的圈子裡呢。”
說到這裡,衛燃示意茉莉升起車窗,隨後這才低聲說道,“提醒小姐,那頭植田是個鬼子軍人。”
“你怎麼知道?”茉莉詫異的問道。
“他那腦袋都被軍帽勒成雙色葫蘆了”
衛燃指著自己的鬢角比劃了一下,隨後說道,“而且你看他剛剛坐著的姿勢,挺胸收腹大馬金刀的,再看看那個瘦猴兒的坐姿,對了,那個瘦猴你認識嗎?”
“那是古川先生,旁邊那兩家大煙館就是他開的。”
茉莉神色古怪的說道,“小蘇媽現在就傍著他呢,古川先生似乎非常疼愛小蘇媽,甚至準備和她結婚,帶她回招核呢。”
“古川多大年紀?”衛燃的臉上同樣露出了古怪之色。
“三十歲上下吧”茉莉咧咧嘴,“反正比小姐大不了幾歲。”
“嘖嘖嘖,合著是個煉母變態啊...”
衛燃暗自滴咕了一句,伸手搖下車窗,讓外麵的風帶走了車子裡積攢的悶熱,隨後問道,“接下來咱們去哪?”
“三不管兒”
茉莉抬手指了個方向,見衛燃有些茫然,又補充道,“南市大街,往前開就是,我給你指路呢。”
聞言,衛燃也就沒有多問,在茉莉的指揮下開往了所謂的“三不管兒。”
比較有意思的是,他們趕到想去的地方時,卻發現這條街的街頭有人守的嚴嚴實實,這些人身後的大街上,竟然還有兩撥人正在拿著棍棒混戰。
“等等吧”
根本沒有下車的茉莉頗有些習以為常的說道,“等他們打完了咱們再進去。”
“這是爭地盤兒呢?”衛燃頗有些好奇的問道,他在後世可不止一次聽聞過津門特有的青皮文化,但如此近距離的趕上,卻是格外的難得又新奇。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大”茉莉翻著白眼兒滴咕了一句,很明顯,在這姑娘的眼裡,那些好勇鬥狠打群架的人並不英勇,反而很幼稚。
雖然這姑娘對外麵鬥毆的人覺得不屑一顧,但衛燃卻也看的直嘬牙花子。
沒彆的,那些人是真的狠,嘴也是真硬,這亂鬥之中有喊的有罵的,但他卻沒聽見一個喊疼求饒的。
如此昏沉持續了能有大半個小時,交戰的雙方相繼散去,緊跟著卻又有兩隊人馬從街頭巷尾衝了出來。
就在衛燃以為這兩撥人要繼續打的時候,這些人卻各自相安無事的抬走了己方的傷員,兩方之中,更是各有一批人忙著收拾殘局,撿拾掉落的武器棍棒,乃至拎著水桶和毛刷清理地麵上乃至各個門店台階上、牆麵上的血跡。
臨到最後整條街都灑掃乾淨了,雙方還各自派出個身穿長衫頭戴瓜皮小帽,挨家挨戶的敲開了暫停營業的店門,或是抱拳或是鞠躬,嘴裡也格外客氣的來一句“某某掌櫃,真對不住耽誤您做生意了。”之類的客氣話。
而那些被敲開店門的掌櫃夥計,也是紛紛抱拳回禮,有的甚至還會送上提前準備的藥品等物。
前後不過十幾分鐘,這條大街臨街的店鋪便紛紛開門做起了生意,原本攔住街頭的,也遠遠的朝著眾人鞠了一躬,隨後抱拳拱手彎腰的讓開了道路。
“下車吧”茉莉說著,已經搖上車窗推開了車門。
“這就完了?”衛燃推開車門之後錯愕的問道。
“可不完了?不然還怎麼著?”
茉莉頗有些理所當然的說道,“這些幫派雖然欺行霸市,但隻要交了保護費,絕對比巡捕房好用,而且女人來這裡逛街,就算是晚上都不會受到騷擾。”
“你對這兒還挺熟悉”衛燃滴咕道。
“以前在這裡要過飯”
茉莉說這話的時候卻是格外的坦然,甚至伸手指了指沿街的一個小吃攤子,“我還在那個窩棚裡住過呢,要不是靠著那口燒餅爐子的餘溫,我早就被凍死了。”
聞言,衛燃暗暗歎了口氣,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孟大爺,給我來兩個燒餅。”茉莉說著,已經從兜裡摸出兩塊大洋放在了桌子上。
“你這閨女,給什麼錢,這不寒磣我嘛。”
那小吃攤主拍了拍大腿,拿起鍋鏟從那口吊爐裡鏟出兩個焦酥的燒餅,用一塊報紙包了,連同那兩塊大洋一並遞給了茉莉。
“拿著吧”
茉莉接過錢又放在了桌子上,順手,將其中一個用報紙包著的燒餅遞給了衛燃,“我今天還有事兒,有時間再來您這兒坐著。”
“哎!”
那經營小吃攤的孟大爺很是用力洪亮的應了一聲,那聲音裡也滿是自豪。
“我以前要飯的時候,孟大爺每天早晨和晚上都會給我倆剛出爐的燒餅。”茉莉說著用力咬了一大口燒餅和一小塊報紙,一邊嚼一邊含湖不清的說道,“嘗嘗吧,好吃著呢。”
“我嘗嘗”
衛燃說著,也狠狠咬了一口手裡拿著的燒餅,焦香,酥脆,還帶著澹澹的鹹味和五香粉的味道,再加上外麵沾染的芝麻香,確實是非常的好吃。
“我們到了”都不等衛燃將這一口燒餅吃完,茉莉也停在了一間鋪子的門口,“你在外麵等著,也可以去周圍逛逛。”
“我不能進去?”
衛燃試探著問道,這鋪子是個賣布匹的布莊,名字也簡單,就叫“布莊”,除此之外,還在門口掛著個小牌子,其上寫著“兼營壽衣”的字樣。
“進來也行”
茉莉說著又咬了一口燒餅,邁步走進店裡左右看了看,朝著其中一個夥計使了個眼色,後者也朝著她擺擺手,帶著她和衛燃走進了裡間。
“五丈白布五尺花布,再各來二十尺紅棉繩、綠棉繩。”茉莉在走進裡間的同時說道,“另外給我拿10根英國產的縫衣針。”
“茉莉姐,和你一起來的這位小兄弟看著臉生啊。”那夥計警惕的說道。
“我們小姐的表弟,出來見世麵的。”茉莉說話間,已經從她挎著的包裡拿出兩封銀元遞給了對方,“速度快點兒,我們急著回去吃中午飯呢。”
“真是你們小姐的表弟?”那夥計說話間,已經撕開了兩封銀元,隨意的從裡麵抽出幾枚,挨個用力吹一口氣兒,湊到耳邊聽著。
“不是我們小姐的表弟還能是你表弟啊?”茉莉叉著腰催促道,“趕緊的!”
“嘿嘿!等著哈!”
那夥計說著,卻將拆開的銀元隨意的往桌子上一丟,便放心的離開了裡間。
“走吧”
茉莉說著,便招呼著衛燃沿著這裡間的另一扇門離開,穿過一個滿是雜物的小院,從一扇小門出去,混入了人流之中。
接下來,衛燃跟著茉莉一通閒逛,買的也都是些煙酒茶糖之類的日雜。順便,茉莉還一家瓷瓦店訂了幾口大水缸,又找一家魚攤訂了不少的鯉魚和泥鰍之類的水裡貨。
等他們回到街頭停著的車子裡的時候,衛燃卻一眼瞧見,這輛車的後排的地板上,竟然放著幾個布捆,可他卻明明記得,自己之前已經鎖好了車子了!
“愣著乾嘛呢?走了”茉莉催促的同時,已經拎著剛剛買來的東西坐進了副駕駛。
見狀,衛燃也隻能壓下心頭的疑惑,啟動車子離開了這條街。
“回家吧”
茉莉打了個哈欠說道,“記得去勸業場門口逛一圈,我再去買幾包煙。”
“成”
衛燃應了一聲,卻是忍住了硬是一個字都沒問。而坐在副駕駛忙著重新點一顆煙的茉莉,她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滿意笑容。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