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號這天一大早,一輛黃包車便將穿著大碼和服的小蘇媽給送了過來。
“那賠錢貨回來沒有”
小蘇媽剛一進門兒,便朝著手拿噴壺的衛燃嚷嚷道,接著又補了一句,“你這手真的骨折了?”
“可不”衛燃指了指二樓宴會廳的落地窗,“從那兒摔下來的。”
“好好養傷”
小蘇媽敷衍了一句,再次問道,“美香那死丫頭回來沒有?”
“回來了”
衛燃指了指樓上,“昨晚上挺晚的時候回來的,我估計現在肯定還沒起來呢。”
“我自己上去”
小蘇媽說完,已經踩著木屐邁著小碎步走上台階,同時還不忘嘀咕了一句“這書寓是不是風水不好,怎麼淨是些殘廢?”
強忍著把手裡的噴壺扣在這個嘴臭的老娘們兒腦袋上的衝動,衛燃將其浸在牆角養魚的水缸裡灌滿了水,隨後又慢悠悠的點燃了一顆早晨才從陳狗魚那裡高價買來的前門牌香煙,繼續一邊澆花,一邊側耳聽著小蘇媽那大嗓門兒裡冒出來的各種垃圾話。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小蘇媽手裡拿著一遝嶄新的法幣美滋滋的走了出來,並在路過衛燃的時候說道,“表外甥,下午不用送燦華過去彈琴唱曲兒了。”
“好”衛燃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卻是根本就沒拿正眼兒看小蘇媽。
小蘇媽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什麼,邁著小碎步一扭一扭的離開了院子,重新坐進了那輛黃包車裡揚長而去。
除了陶燦華不用出去打工,這個白天和往日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等到下午五點半,敘情書寓的地下室裡,衛燃架好了相機,給這書寓裡包括傷員在內的所有人一起拍了一張合影。
等他收起了相機,美香也上樓在秋實的幫助下換上了和服,臉上也抹了厚厚一層白粉。
下午六點半,美香在茉莉的攙扶下坐進了車子裡,等到隨行的茉莉從裡麵關上了車門,曹啞巴和衛燃也各自鑽進了這輛鬼子轎車的正副駕駛室。
“你們帶槍了嗎?”美香一邊打開拉上的車窗簾一邊問道。
聞言,曹啞巴伸手從腰間的皮套裡抽出了兩支手槍晃了晃。
讓衛燃略感詫異的是,這次對方手裡拿著的,除了那支三把盒子之外,竟然還有一支在這個時代的華夏絕對算得上少見的魯格P08手槍!
不過,考慮到這曹啞巴曾是張大帥手下的士兵倒也說得過去。畢竟,也就那位東北王舍得下本,曾給他的手下成建製的裝備過那麼一批“羅鍋擼子”。
“你呢?”美香見衛燃不說話立刻問道。
“沒帶”
衛燃晃了晃骨折的胳膊乾脆的答道,“我這胳膊骨折了帶槍也用不上,再說了,咱們不是去參加舞會的嗎?”
聞言,美香笑了笑,“沒帶就沒帶吧,走吧。”
“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能做到。”
衛燃自信的做出了承諾,他確實沒帶著槍,但金屬本子的食盒裡,放著的可不僅僅有那支PPK小手槍和備用彈匣,甚至還放著一瓶他從達格瑪那裡求來的氰化物毒藥,以及他自己出錢找沃爾克購買材料,親手製作的燃燒瓶和煙霧彈。
至於這東西是否用的上以及用在誰的身上,自然是看情況隨機應變了。
“小姐,用把我的槍給”
“不用,我相信我表弟。”美香不等茉莉說完便擺擺手,“啞巴叔,出發吧。”
聞言,曹啞巴立刻啟動車子開出了敘情書寓,在身後楊媽和陶燦華以及秋實這小姑娘的目送中開往了日租界的方向。
車廂裡,衛燃絲毫沒有替表姐考慮的意思,自顧自的點燃了一顆香煙,那吊兒郎當的浪蕩樣子以及眉宇間根本不加掩飾的得意,簡直像極了吃軟飯的小白臉兒。
而在車廂後排,穿著和服的美香也在茉莉的幫助下,點燃了一支金嘴金鍋象牙煙杆的日式一口香小煙袋,倚著半開的車窗一口一口的吸著,同時也打量著外麵的街景,似乎生怕行人百姓看不到他一樣。
如此招搖過市的趕到了中原公司的樓下,衛燃也在同一時間彈飛了煙頭,推門下車之後,舉止得體的幫著後排車廂的女士們打開了車門,那文質彬彬的模樣,簡直和路上判若兩人。
在衛燃和茉莉的護送之下,穿著和服做日式打扮的美香無視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徑直走上了台階。
都不等他們三人進門,一輛奶白色的轎車也停在了中原公司的門口,等到車門開啟,同樣穿著和服的染穀夫婦也走了下來。尤其染穀由紀夫,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台皮腔相機。
“美香小姐1
染穀順子用日語打了聲招呼,聽到呼喚的美香也緩緩轉身,又一次裝出那副禦姐範,用日語客氣的回應了一聲,並且和染穀夫婦相互鞠躬致意。
“這個騷娘們兒是那個名妓美香吧?”
中原公司門口,一個光著膀子打著赤腳的黃包車夫吐了口濃痰鄙夷的小聲說道,“看她那德行,和特碼鬼子一個樣兒。”
“得了吧”
另一個黃包車夫抻了抻同伴,“終究是婊子罷了,誰的炕頭不熱乎啊?大夥說是不是啊?”
這話一說出口,那一片附和的黃包車夫也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彆管他們”
美香低聲攔住了準備去教訓那些黃包車夫的茉莉,又看了眼似乎根本沒聽到那些閒言碎語的衛燃,隨後又換回了日語,繼續和染穀夫婦就在門口聊著什麼。
甚至,那位染穀由紀夫還摘下脖子上的相機,讓衛燃幫忙,就在這中原公司的門口,給他們夫婦和美香一起拍了一張合影這才作罷。
都不等他們兩撥人往裡走,又一輛車開了過來,這次從車子裡走出來的,卻是穿著一身燕尾服的洋行經理沃爾克。
“美香小姐!真巧,原來你也來參加這場宴會。”沃爾克遠遠的和美香打了聲招呼,兩人甚至輕輕擁抱了一下。
等到二人分開,沃爾克立刻問道,“美香小姐,安迪小姐有來嗎?我這些天一直都沒聯係上她。”
“恐怕你聯係不上她了”美香站在台階上一臉遺憾的說道。
“你說什麼?”
沃爾克顯然也是個戲精,一臉驚慌的用漢語問道,“難道.難道她.她被”
“請不要誤會,沃爾克先生。”
美香趕緊糾正道,“小半個月前,安迪聽說要打仗了,就沒和我們一起回來,她已經去刺桐港她姥姥家了,我估摸著這個時候她恐怕已經到了。”
“幸好是這樣”
沃爾克重重的鬆了口氣,隨後又問道,“你知道安迪小姐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我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