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寒風中,衛燃身上背著醫療包和滑雪板,雙手杵著滑雪杖,艱難的跟在匆忙趕路的蕾吉卡身後。
這隻是他們二人離開那片碎石地之後不過半個小時的光景,此時不但這寒風猛烈了許多,而且他們二人還在攀爬東北方向一座並不比之前高,但卻要陡峭不少的小山。
按照蕾吉卡十分鐘前比劃出來的意思,最後一個空投箱子就在這個方向,甚至很可能就在山的另一側。
心知這姑娘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但衛燃此時唯一能做的,卻隻有默默跟在她的身後,耐心的等著她累了,恐怕才能聽進去一些勸慰。
踩著齊膝深的積雪一路艱難的爬行,等二人總算是爬上最高點的時候,蕾吉卡雖然早已累得氣喘籲籲,但卻仍舊舉起了本屬於尤裡的望遠鏡,趴在雪地上觀察著另一麵的情況。
可惜,肆虐的狂風裹挾的雪花遮擋了大片的視線,她和衛燃唯一能看到的,也隻是山的另一側近乎直上直下的陡峭山壁罷了。
“先休息一下”
衛燃貼著對方的耳朵喊道,“等風小一些我們再找吧,你是個獵人,應該知道隻有冷靜下來才能打到獵物。”
聞言,蕾吉卡錘了錘麵前的積雪,最終也隻能點了點頭,她確實是個優秀獵人,也正因如此,她其實比衛燃更加清楚這個時候該冷靜下來。
見勸住了這個姑娘,衛燃這才貓著腰一番尋找,選了一顆看起來最為粗大的鬆樹,鑽進樹下的空隙裡,將裡麵的積雪稍作清理這才招呼著蕾吉卡鑽進來。
摘下背包和肩上的步槍,衛燃接過對方遞來的斧頭和鋸子,貓著腰鑽出去另外選了一棵樹,弄來足夠多鬆枝樹杈送了進去。
在兩人的配合之下,這樹窩子周圍漏風的空隙漸漸被擋住。就連地表也被鋪上了厚厚的鬆枝。
用最後一捆鬆針堵上了進來的入口,衛燃從兜裡摸出個方盒子手電筒打開掛在了樹乾上,隨後又從腰間解下了那個裝有汽油爐的飯盒。
見蕾吉卡抱著那支曾短暫屬於尤裡的半自動狙擊步槍不說話,衛燃默默的從懷裡掏出不斷釋放著暖意懷爐遞給了對方。蕾吉卡愣了愣,伸手將這懷爐又推給了衛燃。
見狀,他也不勉強對方,將懷爐揣進懷裡之後,默默的點燃了那個他曾經在被圍困的列寧格勒同樣使用過的寶石牌汽油爐,等待火苗穩定之後,依舊將其放在被清空的飯盒裡任其嗤嗤作響的燃燒著。
緊接著,他又用飯盒的蓋子從外麵挖了一大勺積雪架在汽油爐上。
耐心的等到蓋子裡的雪化成水繼而沸騰,衛燃伸手揪了一簇鬆針丟進去,又熬煮了片刻,再次將其遞給了蕾吉卡。
萬幸,這次這個姑娘總算接了過來,用戴著手套的雙手捧著,卻也任由豆大的淚珠劃過臉頰砸在了氤氳的水汽兒中化作了微量的鹽分。
心知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蒼白的,衛燃將醫療包扯過來,從裡麵拎出一條帶皮的馴鹿腿,隨後又取出那把傘兵刀,甩出鋒利的刀刃劃開凍結的鹿皮,仔細的剔下來兩片煙盒大小的肉。
將飯盒的托盤架在汽油爐上,又用刀尖挑了些黃油甩上去,等到這地窩子裡蒸騰起黃油的香氣,他這才不慌不忙的將那兩塊鹿肉放上去。
伴隨著一陣“呲啦”聲,蕾吉卡也像是回過神來一樣,用手比劃道,“你還是帶著它們了”。
“現在不就用上了嗎?”
衛燃像是同樣失去了張嘴說話的玉忘似的,將傘兵刀戳在樹乾上用手語比劃道。
“我來做吧”
蕾吉卡比劃完,已經打開她的麻袋包,從裡麵取出了兩把餐叉和一把精致的鹿角柄小刀,以及幾個裝有各種調味料的小鐵罐。
見這姑娘有事情做轉移了注意力,衛燃也鬆了口氣,借著背包的掩護收起傘兵刀,轉而又取出了那個精致的小酒壺,擰開蓋子灌了一小口,隨後將其遞給了對方。
接過酒壺,蕾吉卡同樣灌了一口,順便還往那兩塊鹿肉上倒了一些。
等到周圍的空間裡彌漫的味道了多了些許的酒香,對方也灌下了第二口酒,隨後才將酒壺還給了衛燃。
同樣灌了一口酒,衛燃收起了酒壺,靠在醫療包上怔怔的看著頭頂,這處並不算多麼溫暖的庇護所裡,一時間除了外麵擠進來的風聲,也就隻剩下了刀叉和托盤碰撞的聲音,以及汽油爐的嗤嗤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蕾吉卡拍了拍衛燃的肩膀,隨後將一塊用餐叉戳著的煎鹿肉遞了過來。
接過鹿肉,衛燃尚且能看到上麵撒著的些許粗鹽粒以及迷迭香碎。
張嘴咬了一口煎的恰到好處的鹿肉,衛燃卻發現對方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見狀,衛燃笑了笑,取出酒壺遞給了對方,“都是你的了。”
蕾吉卡接過酒壺咬開,卻隻是往那個裝有鬆枝水的飯盒蓋子裡倒了最多三分之一,隨後便將酒壺又一次還給了衛燃。
默不作聲的吃完了這不知是午餐還是晚餐又或者早餐,那個充當散熱器的飯盒也讓這庇護所裡的溫度多少暖和了一些。
在油爐的火光和那支手電筒還算柔和的燈光下,蕾吉卡將那支半自動步槍身上纏繞的獸皮解下來,隨後又從她的包裡找出一個明顯從德國人那裡得到的槍械清潔盒子以及一小瓶槍油,仔細的將這支步槍拆開,一個零件一個零件的清理著。
在一邊旁觀的衛燃見狀挑了挑眉毛,這姑娘看似平常的行為,卻已經超過相當一部分蘇聯紅軍士兵的素質了。
耐心的等這姑娘保養完了這支半自動步槍,就在衛燃以為已經結束的時候,她卻從懷裡抽出了之前匆匆見過一麵的那支盒子炮。
這支盒子炮和尤裡那支相比,無論型號還是外麵的槍盒以及附帶的附件都一模一樣。
但不一樣的是,在這槍盒彈倉一側,雕刻的雖然同樣是骷髏頭,但這骷髏頭上交叉的卻並非兩根骨頭,反而是兩把利劍。
隨便隻是從大棒骨變成了利劍,但這個標誌代表的,卻是比科爾尼洛夫第一突擊分隊更加凶殘的第一女子死亡營。
更為特殊的是,在這個標誌的下麵,還用俄語雕刻著“黑色死亡輕騎兵”的字樣。
這支部隊和科爾尼洛夫第一突擊分隊可謂師出同源,區彆也僅僅隻是像名字裡顯示的那樣,這是一支完全由女人組成的敢死隊,而這支隊伍成立的位置,便是僅僅存在了十年的“彼得格勒”。
“我能看看這支槍嗎?”衛燃直等到對方給這支盒子炮也擦拭乾淨,這才試探著問道。
聞言,蕾吉卡卻乾脆的搖了搖頭,將那支槍收進槍盒之後揣進了懷裡,隨後比劃道,“抱歉,那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遺物,我不想彆人碰它。”
“抱歉”
衛燃歉意的擺擺手表示理解,隨後指了指那個方盒子手電筒,“我把它關上了?”
等這姑娘點點頭,衛燃伸手取下手電筒,將其關閉之後揣進了兜裡。
與此同時,蕾吉卡也用飯盒的蓋子裝滿了積雪架在了那個小小的爐子上。
“伱先睡一會兒吧”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借著背包的掩護取出了蘇軍鬥篷遞了過去“我來守著”。
蕾吉卡卻擺擺手拒絕了鬥篷,隨後戴上了厚實的帽兜,抱著槍靠在了樹乾上。
隔著釋放熱量的飯盒,衛燃在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的同時,卻在暗暗猜測著這對姐弟的家世。
擁有一個可能來自科爾尼洛夫第一突擊分隊的父親,以及一個人可能來自第一女子死亡營的母親。偏安於極地的小鎮,卻又跟著一起抵抗法吸絲
果然,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衛燃在心底暗暗感歎著,那樣的家庭無論培養出怎樣抵觸蘇聯存在的孩子聽起來都正常,但卻偏偏養育了這麼一對兒姐弟。
在他無聲的唏噓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盞汽油爐因為燃料耗儘漸漸熄滅,庇護所外麵的風也漸漸減弱了許多。
拔開堵住出入口的鬆枝,外麵的夜空重新被絢爛的極光填滿,半空中飛舞的雪花也少了很多,連帶著讓能見度都高了一些。
都不等他鑽出去,蕾吉卡也醒了過來,見風停了,她立刻抱著槍鑽了出來,迫不及待的舉著望遠鏡看向了山下的方向。
很快,她便興奮的朝著衛燃揮了揮手,隨後指了指山下的方向。
匍匐著湊到對方的身旁,衛燃舉起望遠鏡一番觀察,卻發現這峭壁之下是個狹長的山穀,這條山穀位於他們的這側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峭壁。另一邊倒是還算平緩。而在這山穀的下遊,是一道落差不知道多大,但是想爬下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冰瀑。
顯然,這是一條夏季泄洪,冬季雪崩的必經之處。可也就是在這條山穀裡,正有一朵白色的降落傘隨風飛舞著,那降落傘下麵的東西,卻已經被積雪埋住了。
拍了拍衛燃的肩膀,蕾吉卡手速極快的比劃道,“我想下去看看”。
“你打算怎麼下去?”衛燃開口問道。
聞言,蕾吉卡舉著望遠鏡左右看了看,隨後抬手指了指東北方向——那也是這條山穀往上爬升的方向。
衛燃抬頭看了看天色,隨後點了點頭,彎腰鑽進了用鬆枝搭建的庇護所,重新點亮方盒子手電筒掛在樹上開始收拾東西。
也直到這個時候,蕾吉卡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衛燃似乎根本沒有休息過。
輕輕拍了拍衛燃的肩膀,蕾吉卡一臉歉意的比劃道,“你要先睡一會兒嗎?”
“不用,我還不困。”
衛燃想了想,卻又在他剛剛的位置坐下來,取出煙盒晃了晃說道,“讓我抽顆煙吧,你來收拾怎麼樣?”
蕾吉卡自然沒有意見,手腳麻利的給已經燃儘的汽油爐填滿了燃油,先用飯盒融化著雪水,並在等待的同時,將兩人的東西一一收了起來。
同樣趁著雪水煮開的功夫,衛燃也靠著樹乾點燃了一顆香煙貪婪的吸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