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忙活著製作晚餐的維尼亞開口說道,“這次我們繳獲了足夠多的靴子,每個人都能分到一雙。”
這話一說出口,這些小夥子們立刻開始了試鞋的活動,借著明暗不定的火光掩護和略顯混亂的場麵,衛燃也悄無聲息的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靴子,包上配套的裹腳布穿在了腳上,替換了那雙仍舊能倒出水來的漆布靴子。
順便,他還抄起一隻腕表確定了準確的時間,並且對金屬本子裡的飛返表進行了相應的調整。
等到所有人都分配了新的靴子,並且將其他的小物件也瓜分完畢,維尼亞也在弗拉斯的幫助下,給每人都分了等量的熱牛奶和黃油煎香腸,以及隻有拳頭大的一塊白麵包和一小杯伏特加。當然,在桌子的中央,還放著一大盆紅菜湯。
“我們該換位置了”
政委維尼亞坐下來之後,在不斷跳動的火光中說道,“德國人已經開始用坦克押送送往前線的物資了,而且最近森林外麵的搜索隊也越來越多,我們必須換個位置戰鬥了,否則他們遲早會找到這裡的。”
“你打算去什麼地方?”
多費羅說話間,已經端起杯子,吝嗇的抿了一小口伏特加,“我們才在這裡停留了不到一個月就要搬走嗎?”
“必須搬走”
維尼亞不容置疑的說道,“多費羅老爹,搬去紅鬆林吧,至少你和維克多還有我們的物資儲備還有那些武器要搬過去。我們所有人都可以犧牲,但你和維克多不行,沒了你們,這片森林裡所有的的遊擊隊的武器就都沒有人維修了。”
“那就搬去紅鬆林吧,你打算什麼時候搬?”
多費羅用餐叉戳起一片油煎香腸用力聞了聞,隨後丟進了嘴巴裡用力的嚼著,他那花白的胡子,也隨著咀嚼賣力的抖動著。
“今天晚上”
維尼亞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所有人都停下了進食動作。
“今天晚上?”名叫阿廖沙的小夥子錯愕的問道,“我們用這麼急嗎?”
“難道等德國人敲門問問我們能不能進來喝一杯的時候再急嗎?”
多費羅老爹咽下嘴裡的香腸一錘定音般的做出了決定,“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吧,維克多,阿廖沙,還有葉列梅、達維德,你們四個跟著我先把一部分武器帶過去。”
顯然,多費羅老爹在這個小團體中似乎比維尼亞政委更有威望,他發話之後,不但被點名的人立刻應了下來,其餘的幾個也立刻沒了任何的意見。
在接下來眾人的閒聊中,衛燃也總算得知了這些人的身份以及現在的位置和時間。
此時是1941年的9月底10月初,具體到底仍在九月末徘徊還是已經進入了十月,這些人卻都已經記不清了。
好在,他們清楚的知道,在他們藏身的這片森林外麵沒有多遠,便是布良斯克城。
僅僅隻從這些信息,衛燃便已經知道,此時應該是布良斯克戰役末期,維亞濟馬-布良斯克戰役初期。
前麵那場戰役裡,蘇聯紅軍在將近兩百公裡寬的戰場上,把侵略者往西一路推回去將近三百公裡。可在接下來緊隨而至的那場戰役裡,德國人卻抓了將近70萬名俘虜。
更讓他覺得不妙的是,這僅剩的幾個人雖然不記得準確時間了,但卻知道,他們現在正在“敵占區”裡打遊擊,更知道森林外麵有不少德國人一直在抓他們。
知道了時間地點,衛燃也套出了這些人的信息。
政委維尼亞確實是個政委,來自近衛第2騎兵軍的一名前線政委。他是在之前的戰鬥裡被炮彈炸暈,被多費羅老爹救下來的。
而多費羅老爹,原本隻是一名鐘表匠,衛燃則是他的學徒。至於剩下的人,則大部分都是森林外一個小村子裡的村民——多費羅的兒子就在那個村子裡擔任醫生。
而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這裡,毫無疑問是因為打回來的德軍重新占領了那個村子,那個多費羅帶著維尼亞去兒子家養傷的村子。
迫不得已,這幸存下來的十多號人在維尼亞的指揮和多費羅父子的帶領下逃進了森林裡,並且憑借從戰場上撿來的一支反坦克槍和一挺德國人的機槍打起了遊擊。
這大半個月來,他們已經伏擊了好幾次德國人的運輸隊,也繳獲了不少的武器裝備和物資,甚至還給周圍其他幾支遊擊隊提供了不少的武器,並且換來了另外兩支反坦克槍和還算充裕的彈藥。
可相應的,他們也付出了超過一半人傷亡的代價,這裡麵就有多費羅老爹的醫生兒子。
隨著各自飯盒裡的吃喝全部進了肚子,眾人的閒聊也宣告結束。
任由那個名叫薩沙的小夥子給剛剛分到自己手上的德軍水壺灌滿了熱水,眾人卻是根本沒有休息便立刻開始了忙碌。
在多費羅老爹和維尼亞政委二人的指揮下,一箱箱繳獲來的手槍和衝鋒槍被最先裝上了那輛馬車,接著是配套的彈藥和繳獲的幾桶油料。
“不能再繼續裝了,出發吧。”
多費羅招呼了一聲,吆喝著剛剛衛燃幫忙套上的兩匹騾子,在冷冽的月色下,僅僅憑著走在前麵的達維德用木棍挑著的那盞油燈提供的微弱忙光,在這密林間緩緩的前進著。
看得出來,這些年輕人對這片森林足夠的熟悉,尤其走在最前麵拎著油燈的達維德,他根本沒用多久,便帶著他們找到了一條隱蔽的伐木路。
沿著這條伐木路繼續走了能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又引著馬車進入了一條勉強淹沒腳麵的林間溪流。
一行人沿著這條溪流走了能有將近兩個小時,周圍的白樺林也漸漸被更加高大的鬆林所替代,就連那條溪流也漸漸變寬變深。
終於,當月上中天的時候,已經需要除了達維德之外所有人幫忙一起推著才能勉強前進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就在那邊了”
達維德抬手指了指溪流一側的緩坡,“馬車上不去了,接下來我們隻能把東西搬過去了。”
“快點開始吧”
多費羅催促了一聲,眾人立刻將馬車上放著的小爬犁解下來,各自裝了些武器之後,又不死心的往身上掛了幾支衝鋒槍,跟在達維德身後,拖拽著小爬犁,近乎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艱難的翻過這個並不算大但卻長滿了鬆樹的小土坡,達維德一番左顧右盼之後,帶著大家找到了一顆橫躺的鬆樹。
這棵不知道多久前被伐倒的鬆樹可夠粗壯,不遠處殘存的樹樁直徑超過了一米五。鬆樹中段的胸徑也能有一米左右,長度更是超過了三十米。
更讓衛燃格外驚奇的是,在那些長滿了苔蘚的樹冠枝杈下麵,當達維德掀開一抱枯黃的鬆針之後,竟然露出了一塊包著鐵皮,不過一米見方的白色木板。
掀開這個木板,下麵便是黑黝黝的洞口,這洞口的四周還用木板進行了仔細的加固。
“進來吧,這裡本來是準備過冬用的,雖然已經挖好了,但是還沒有製作桌椅呢。”
達維德說著,已經拎著油燈第一個鑽了進去,同時不忘補充道,“樹根附近還有一間呢,那裡更寬敞一些,現在我們人少了這麼多,肯定夠住。”
在這無心的一句話帶來的沉默中,衛燃跟在最後鑽了進去。真正進入這裡,他這才發現,這個地窨子似乎開在了矽藻土礦床上,內部目光所及之處,除了用來支撐頭頂木板的幾根柱子之外,四周的牆壁和腳下地麵都是黃白色的矽藻土。
在這個格外乾燥的窩棚最裡側,還有個用石塊和泥土壘砌的壁爐,頗為有意思的是,那壁爐的煙囪都是用德國人的防毒麵具罐拚接起來又用泥巴糊住了縫隙並且延伸出去的。
將手裡拎著的煤油燈同樣掛在一根柱子上,達維德將身上背著的那幾支衝鋒槍隨手丟在了牆角,隨後和眾人一起,馬不停蹄的把小爬犁上的那些武器彈藥全都卸了下來。
如此跑了兩趟清空了馬車,眾人隻來得及躲在這個尚未完工的窩棚裡喝了些水抽了支煙便立刻返程。
這一夜,衛燃等人靠那輛馬車來回跑了三趟,總算在天亮之前,把之前那個窩棚裡所有的東西全都運了過來。
正所謂破家值萬貫,這三趟下來衛燃等人累得不輕,那個尚未完工的窩棚也被各種物資和武器彈藥填的滿滿當當——那裡麵甚至有兩箱子空酒瓶和兩條半汽車外胎。
一切收拾停當,等阿廖沙將那兩匹騾子牽到窩棚附近綁在一顆鬆樹的枝杈上,等衛燃幾人合力將馬車藏好的時候,消失了一晚上的維尼亞和薩沙以及弗拉斯也終於回來了。
“都通知了?”多費羅見三人一個不少的回來,立刻鬆了口氣,招呼著他們一邊往窩棚的方向走一邊問道。
“都通知了”
維尼亞抬頭看了看天色答道,“他們需要更多的衝鋒槍和子彈,今天晚上就要。”
“還是在老地方?”多費羅問道。
“對”維尼亞點了點頭,“這次他們打算偷襲圍剿我們的德國佬。”
“我知道了”
多費羅應了一聲,眾人也再次陷入了沉默。倒是衛燃不由的開始好奇,好奇維尼亞嘴裡的“他們”到底是誰。
在這疑惑中,達維德和葉列梅二人抱走了那顆伐倒的鬆樹根部堆積的枯黃鬆針,露出了另一個包著鐵皮的木板。
掀開這個木板,衛燃也看到了另一間更大的窩棚。
這窩棚裡雖然同樣沒有任何的桌椅,但卻同樣有個壁爐,而且周圍的牆壁都用木棍木板進行了加固。
最重要的是,這窩棚的空間足夠大,大到足夠他們所有人打地鋪躺下來都還能剩下差不多一半的麵積——當初他們建造這個窩棚的時候,恐怕是希望更多的人住在這裡,隻是那些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