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你和李大寨到時候負責保護小西鳳。”刀班長緊跟著發出了命令,“另外負責接應。”
“是!”海東青和李大寨齊聲應了下來。
“吃點東西,休息休息。”
刀班長說完,終於拿出一塊壓縮餅乾,撕開了外麵的包裝。
短暫的休息過後,眾人再度出發。隻不過,這最後的一點距離卻並不好走。
雖然這個時候有晨霧的遮掩足以幫他們隱蔽身形,但他們卻也必須時刻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地雷。
而這一路上,單單衛燃就已經發現了兩三顆用美式手榴彈或者67式木柄手榴彈,甚至乾脆是用鑄鐵殼自製的地雷。
這些地雷的殺傷力或許不算大,但卻無一例外有足夠大的動靜,它們一旦引爆,恐怕會立刻驚動周圍的民兵乃至駐軍。
也正因為這些警戒性的地雷存在,他們也被拖慢了速度,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早晨七點半的時候,來到了最後一座山的半山腰。
這最後的一段路,小西鳳和陸堯不但需要各自背著原本由其他人幫忙攜帶的裝備,而且還額外拿上了屬於衛燃和刀班長二人的背囊,甚至就連李大寨,都額外拎著海東青的背囊。
相比隊尾的那些人,排頭輕裝簡行的衛燃卻加倍的謹慎和小心。
此時,他正和海東青各自舉著一支微聲衝鋒槍,相互警惕著左右,而在他的前麵,刀班長除了一支微聲手槍之外,卻隻拿著一根路上砍來的細竹竿,像個“盲人”一樣,一路走一路小心的扒拉著沿途的落葉,順便觀察著周圍的藤蔓和灌木。
就在他們眼瞅著就要爬到山頂的時候,刀班長卻停了下來。
此時,在他的前麵,距離腳尖不足一米的位置,深褐色的落葉層中,卻有火柴棍長短的一節,掛著晶瑩的水珠。
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左右,刀班長緩慢的蹲下來,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片刻的思索過後,他輕手輕腳的掀開了一片片落葉,露出了一根極細的鐵絲。
並沒有急著沿著鐵絲尋找可能存在的爆炸物,他接下來卻又開始清理地表的落葉。
很快,一顆臟兮兮的58式反步兵雷露出了和落葉幾乎同色的天靈蓋。
刀班長卻依舊沒有急著排除這顆地雷,反而繼續清理著周圍的落葉。
隨著一層層的落葉被排除,又有兩根埋在土裡,似乎穿過了那顆反步兵雷正下方的棕色尼龍線被他找了出來。
順著這根尼龍線,他在右側的灌木叢下麵,發現了一顆被綁在灌木根部並且覆蓋著苔蘚的67式手榴彈。
繼續沿著另一邊的尼龍線尋找,那裡卻是直接係在另一棵灌木的根部的。
掏出一把尖嘴鉗子小心的切斷了手榴彈的拉火線,隨後,他又從那顆58式地雷的下麵,發現了一個用竹片製作的,僅僅隻有鞋子大小的“弓”。
顯然,如果剛剛他直接排除那顆58式地雷,這個弓就被被切斷弓弦,進而引爆那顆手榴彈。
更讓人叫絕的是,當他解除了這個自製的竹片陷阱之後,卻發現那顆58式地雷僅僅隻有個頂蓋外殼而已。
地雷排除到了這裡並沒有結束,前麵可還有一根鐵絲呢。
隻不過,隨著他一點點的抽絲剝繭,衛燃卻發現,這根鐵絲僅僅隻是一根鐵絲,兩邊都隻是綁在灌木的根部,根本就沒有銜接任何的爆炸物。
顯然,如果有人為了剪斷這根鐵絲,勢必會踩中那個地雷殼,並且讓下麵的弓拉響手榴彈。
甚至,這布雷者或許是故意露出的破綻讓人發現鐵絲,發現那塊地雷外殼的,其目的,或許炸的就是準備排雷的人!
解除了這詭計多端的地雷,刀班長卻並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愈發謹慎的重新拿起了那根竹竿,近乎一步步的檢查著地麵。
很快,這根一米多長的竹竿被捅進了地表的落葉,刀班長也再次停下來,小心的清理了落葉,又清理了下麵墊著的竹條,露出了一個足有一米五寬,一米深的陷阱。
這陷阱的底部,還豎著不少削尖的竹片,而且還彌漫著淡淡的屎臭味。
這些人在腹地布雷區下陷阱,這是做好了萬一打不過撤退到這裡繼續堅守的準備了?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番,愈發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刀班長皺眉思索了一番,又看了看身後剛剛排除的手榴彈方向,隨後貼著陷阱的邊緣,檢查著灌木叢裡的情況。
短短不到五分鐘,一顆美國產的M14防步兵地雷被他給找了出來。
將這尚未解除危險的地雷順手埋在陷阱的左手邊,刀班長帶著大家繼續前進,小心的繞過了陷阱。
從這裡往後的一段,他們再也沒有遇到過地雷,反倒是看到了不少提前構築好,而且已經積攢了不少雨水的戰壕坑道。
毫無疑問,這些戰壕裡一根人都沒有,更沒有任何的武器和物資。
或許,就像衛燃猜測的那樣,這些白眼狼是在防備著又一次被打到河內的客廳門口呢。
一路相互掩護著來到山頂,衛燃卻不由的一愣,此時,就在山體的這一邊是一層層被霧氣籠罩的水田,尤其在離著山頂不足10米遠的位置,竟然還拴著一頭半大的水牛。
這水牛的邊上,還有個身材瘦小,頭戴竹笠,衣著破爛而且赤著腳,腰間還彆著一把柴刀的孩子。
此時,他正拿著一根啃了一半的甘蔗,一臉呆愣和恐懼的看著他們!
這是...後世的查西鳳?衛燃不由的想到,他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遇到對方。
“彆開槍,注意警戒。”
刀班長先用漢語提醒了一聲,隨後又換上了越南語低聲問道,“不想死就把雙手慢慢舉起來。”
聞言,幼年的查西鳳想都不想的舉起了臟兮兮的雙手以及手裡那根甘蔗。
看了對方腳下那一地的甘蔗渣,刀班長走過去低聲問道,“你的武器在哪?”
幼年的查西鳳用力咽了口唾沫,眼眶噙著淚,戰戰兢兢的說道,“口袋,口袋裡,彆殺我,求求你們,彆殺我。”
“保持安靜,不哭不鬨也不跑,我們就不殺你。”
刀班長此時的語氣倒是格外的溫柔,動作緩慢的掏出了對方兜裡那兩顆67式手榴彈。
緊跟著,他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兩塊壓縮餅乾放進了對方的兜裡,接著還從另一個兜裡掏出了一把水果糖一並放了進去。
“你想活下來嗎?”
刀班長一邊問著,一邊將一顆水果糖塞進了對方的嘴裡。
“想,我想。”幼年的查西鳳立刻點頭答道,“我想活下來!”
“牽著他的牛去山的另一邊”
刀班長換回母語發出了命令,隨後又用越南語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Nhan(音:納漢)”
這個嘴裡含著糖塊,手裡舉著甘蔗,卻不敢吃更不敢放下手臂的小家夥訥訥的回答了刀班長的問題。
與此同時,同樣已經聽得懂越南語,而且知道這孩子母親遭遇的衛燃卻暗暗歎了口氣。
這個越難語單詞,還有寬恕、寬容的意思,隻是,隻是不知道,這孩子的母親在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到底是在寬恕誰,是寬恕那些施暴的美國人,還是寬恕這個不該出世的孩子,又或者寬恕她自己。
在他的胡思亂想中,海東青牽著那頭小牛犢回到山頂,回到山的另一麵,將那小牛犢趕進了一個積水的戰壕裡,並且將穿過鼻環的繩子,綁在了一顆小樹上。
與此同時,刀班長也領著名為寬恕的孩子跟上來,同時閒聊似的問道,“納漢,你多大了?”
“10歲”納漢戰戰兢兢的答道。
“你的父母呢?”刀班長頗有耐心的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我沒有爸爸”
納漢下意識的答道,隨後又追了一句,“我的媽媽死了,被村裡人打死的。”
“被村裡人打死的?”刀班長挑了挑眉毛,“為什麼?”
這話問出口,納漢強忍了許久的眼淚也砸了下來,帶著哭腔說道,“他們說我媽媽是華夏人的朋友,是我們的叛徒。”
“這小黑狗兒怎麼還哭了?”陸堯好奇的低聲問道。
“噓”
衛燃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聽著刀班長和納漢的對話。
無聲的歎了口氣,刀班長幫著對方抹了抹眼淚,示意他坐在水牛邊低聲問道,“你平時都在這裡放哨嗎?”
納漢點點頭,毫無隱瞞的說道,“一直到太陽落山。”
“把他綁起來吧”刀班長換回了母語說道。
聞言,海東青立刻取下腰間掛著的手銬,將納漢靠在了一顆大腿粗的小樹上,接著又掏出一雙不知道穿過還是沒穿過的襪子塞進了他的嘴巴裡,並且將納漢的布條腰帶解下來綁在了他的嘴上。
“這小黑狗兒還留著?”查班長不解的問道。
“留著吧”
刀班長歎了口氣,抬手指了個方向喃喃自語的說道,“那邊,直線距離不到10公裡就是河江市,我婆娘就是河江人,我和她是越越抗美的時候認識的,我是運物資的民兵翻譯,她也是。”
稍作停頓,刀班長幽幽的說道,“我和她的孩子要是還活著,和這個小家夥正好一樣大。”
聞言,眾人呼吸一滯,而刀班長卻像是猜到了大家想問什麼,一邊用那條搭在脖子上的綠毛巾擦著臉一邊繼續自言自語的說道,“死了,都死了,79年的時候,讓這幫畜生打過去的炮彈炸死了,人沒了,家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