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塔機場外,柳伊萬將車子停在路邊,低頭看了眼方向盤,看了眼旁邊手機支架上的新手機,最後將視線停留在了雜物盒裡,用自己的護照夾著的那一遝現金上。
片刻後,他探手抽出了那一遝現金,一張一張仔細的數著。
這一遝鈔票有足足盧布,裡麵有十幾張嶄新的五千麵額大鈔,也有幾張半新不舊的一千或者兩千麵額的,更有破破爛爛,僅僅500或者更小的100麵額的小鈔,甚至這裡麵,還不小心夾帶了一枚50戈比的硬幣以及一個尚未用過的套套。
顯然,隻從這些細節上,他就可以確定,這些錢真就是那個“人傻錢多”的年輕人臨時想起來,沒過腦子全部掏出來塞給自己用的。
降下車窗將那個短時間內自己注定用不上,但是又不好還給衛燃的套套丟出窗外,柳伊萬在升起車窗的同時,也將那筆錢塞進了自己的衣兜裡,轉而拿起了那本屬於自己的護照翻開,仔細的看著上麵的內容。
許久之後,他將這本護照也塞進了自己的另一個兜裡,和自己妻子孩子的那三本護照放在一起,繼而拿起了那台已經設置成巢蘚語界麵的手機,在猶豫了許久之後,用母語輸入了“火車站”這麼一個地址。
掃了眼屏幕上並不算遠的距離,他卻又一次陷入了猶豫。
如今一家人的新身份有了,錢也有不少。借助那台手機,他更是已經確定了妻子孩子的具體位置。
那麼要不要去找他們?或者說,要不要...要不要逃?
這對於柳伊萬來說,無疑是個艱難的抉擇。
他有信心,如果自己逃走,那個慷慨的仿佛腦子缺根筋的年輕人根本彆想抓到自己。
他更有把握,自己在獲得了合法的身份之後,肯定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儘快賺到兒子的手術費。
那麼...要不要逃?
利用對方提供的證件,逃去華夏,逃去歐洲甚至逃去美國,又或者任何一個之前隻在地圖上看到過的國家,然後隱姓埋名的開始新的生活?
莫名的,他想起了那個年輕人兩次提醒自己的同一件事——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要麼逃,堵上自己和妻子以及孩子們未來的安全,去賭一個沒有約束的新生活。
要麼留下來,用自己和妻子的後半生,去換孩子們光明的未來和夢想中的生活——如果那個年輕人值得信任的話。
顫抖著拉開裝錢的口袋拉鏈,柳伊萬從那一遝錢裡摸出了唯一的一枚硬幣,曲起大拇指將其彈上了和眉心同等的高度。
隻不過,根本不等那枚打著轉的硬幣開始下落,他的內心卻已經有了答案,他那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啪!”
在一聲脆響中,他用右手將那枚硬幣蓋在了左手的手背上。
但是,他卻根本沒看到底是正麵還是反麵,便隨手一揚,將那枚硬幣拋到了身後的車廂裡。
拋硬幣嘛,在硬幣開始下落之前,丟硬幣的人其實內心就已經有答案了。
至於硬幣落下之後呈現的結果,那隻不過是一枚硬幣罷了,它怎麼可能有資格決定任何事情的走向?
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這輛在因塔獨一份兒,幾乎已經屬於“女王”標誌的越野車也開始提速,最終消失在了這條路的儘頭。
比他投擲硬幣的行為稍早一些,衛燃卻從那架屬於季馬的私人飛機裡又鑽了出來。
“阿裡裡,哪架飛機閒著?”
“旁邊那架安6,前天才對它進行了檢修和補充燃油。”
阿裡裡指了指隔壁停放的一架飛機,“你不和我們的女王一起去溫泉營地嗎?”
“這個時候我去不合適”
衛燃笑著擺擺手,一邊往隔壁的飛機走一邊說道,“等下幫我和阿芙樂爾說一聲,等傍晚我就回來。”
“好”阿裡裡應了一聲,“我幫你通知塔台起飛。”
“謝謝”衛燃擺擺手,鑽進了那架安6飛機的機艙。
片刻的等待過後,這架安6飛機在塔台的指揮和衛燃的駕駛下輕盈的飛上了湛藍的天空。
一路往東翻越了烏拉爾山脈,衛燃緊接著卻降低了高度,近乎貼著山體,沿因塔的巡邏隊平日裡進行空中巡邏的常規路線往南飛著。
得益於機身右側連綿的烏拉爾山脈的遮掩以及此時足夠低的飛行高度,他根本不用擔心這架已經關閉了所有定位功能的民用小飛機會出現在任何的雷達屏幕上。
在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之後,獨自駕駛飛機的衛燃也盤旋著再次降低高度,最終在GPS的指引下,輕盈的降落在了烏拉爾山脈南側,位於群山間的一片山穀空地上。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這裡還有另一個名字——52號礦山。
這裡曾是關押招核戰俘的勞改營,這裡曾是當初衛燃擔任行刑官的地方,更是因為洛拉那個小包子臉,讓他找到了滿滿一水壺翠榴石的地方。
不止他,就連季馬,當初也曾在距離這裡並不算多遠的薩蘭保爾抓到過一個招核女間諜,甚至那位女間諜都被林場的老師們“租”下來,被送到圖拉小鎮,成為了海拉姑娘們的“老師”。
隻不過現如今,這座早已廢棄的礦山乃至緊挨著的那座廢棄的軍事基地,都被海拉姑娘們借助在招核控股的一家礦業小公司以格外低廉的價格買了下來,並且進行了適度的開發。
當然,這所謂的適度開發,也僅限於翻修了幾棟斯大林時代的老舊建築,順便修建了一條不足500米長的簡易跑道罷了。
等到飛機停穩,一輛麵包車也從遠處開了過來。
推開艙門,衛燃走下機艙鑽進了剛剛停穩的麵包車裡。
“這裡的生活怎麼樣?”他不等車子跑起來便開口問道。
“還不錯”
負責駕車的一名海拉姑娘說道,“我們每隔三個月進行一次輪換來這裡工作,負責培訓那些年輕的姑娘們,這裡雖然沒有網絡,但是電力供應已經非常穩定了,而且幾乎每周都會有物資空投下來。”
聞言,衛燃滿意的點點頭,來為這裡空投物資的,自然是那架伊爾76運輸機,但身後那條跑道可不夠一架伊爾76起降的。
換句話說,即便負責每周進行物資空投的運輸機,也根本不知道這裡有什麼。
“住在這裡的客人情況怎麼樣?”衛燃問出了新的問題。
“伯勞鳥和他的搭檔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負責駕車的那位第一代海拉姑娘笑著答道,“另外戈爾曼先生每半個月都會來這裡一次,對那三名曾經襲擊過你的人進行心理乾預。”
稍作停頓,這名海拉姑娘說道,“還有,大概半個月前,我們的老師,間諜阿塔莎也被送到了這裡。”
“她也被送來了?”
衛燃晃了晃神,這位阿塔莎,便是當初季馬抓到的招核間諜,按理說,這位間諜的租期早就到了,既然如此還是被送到了這裡,顯然就隻有一個答案:租變成了“買”。
那麼,被俘虜的間諜有交易的價值嗎?當然有了,畢竟每一條生命都是有價值的。
“戈爾曼先生到了嗎?”衛燃沉吟片刻後問道。
“到了”駕車的海拉姑娘答道,“他是昨天晚上趕來這裡的,剛剛還在給姑娘們上課呢。”
“帶我去見他”衛燃開口答道。
駕車的海拉姑娘點點頭,緩緩提高了車速,將車子開到了那座列寧和斯大林雕像的正下方,最終停在了克雷奇政委的墓前。
和上次離開這裡時相比,這裡僅有的變化除了其中一棟建築被翻新了門窗之外,最大的變化莫過於樓前廣場上,斯大林和列寧同誌的雕像頭部,各自欲蓋彌彰的套上了一個200升的油桶,嚴嚴實實的擋住他們各自的麵容。
伸手拽開車門,衛燃將提前準備的一束鮮花擺在了墓前,接著又點燃了一顆香煙放在了墓碑上。
“和我來吧”
墓碑邊上,戴著頭套的戈爾曼嘶啞著嗓子招呼了著。
邁步跟上對方,衛燃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頭套戴上,一前一後的走進了經過返修的一棟斯大林建築裡。
一路上行來到頂樓,這裡不但樓梯口裝上了足有手腕粗的鋼筋欄杆,而且進入之後他也注意到,所有的窗子,甚至包括了牆壁和地板,都在這樣一層鋼筋欄杆的外麵。
簡言之,這就是一座用鋼筋貼著建築內部的牆壁焊接出來的牢房。
跟著戈爾曼一路往裡走,沿途的幾個同樣被鋼筋加固的房間裡,他還看到了正在和搭檔一起守著電視打遊戲的自由槍手伯勞鳥。
一段時間不見,這位伯勞鳥明顯胖了一圈,甚至在注意到衛燃的時候,他和他的搭檔,那個名叫傑瑞的姑娘還主動而熱情的揮手打了聲招呼。
繼續往裡走,接下來的房間裡,關著的便是當初季馬抓到的那個女間諜阿塔莎,而在接下來的三個根本沒有房門的房間內裡,卻分彆關押著當初襲擊衛燃事件中僥幸活下來的三個倒黴蛋。
“培訓的怎麼樣了?”衛燃跟著對方一邊走一邊問道。
“基本差不多了”
戈爾曼指著一個頭上包裹著紗布的倒黴鬼說道,“等他臉上的傷好了就可以開始了。”
“找個地方聊聊?”
“和我來”
戴著頭套的戈爾曼招招手,帶著衛燃重新下樓,鑽進了停在門口的一輛麵包車裡。
任由對方駕駛著車子離開52號礦山,當車子再次停下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緊挨著河道的哨塔邊緣。
“和我來吧”
戈爾曼話音未落,已經熄滅發動機推開了車門。
竟然選了這麼個地方...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番,他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也曾來這座哨塔搜索過,他甚至清楚的記得,當初還為了應景,特意戴上了那頂美式頭盔並且拿上了那把抗日大刀(708章)。
如今故地重遊,這哨塔的外麵相距不過10米的距離,已經多出了一個小號的集裝箱,那集裝另一邊,似乎還有一台發電機在運轉著,發出並不算大的噪音。
跟在戈爾曼身後,踩著開裂略顯嚴重,但卻被碎石填充了縫隙的台階走進哨塔內部,衛燃不由的一愣。
這座外表破舊的哨塔內部,牆壁已經進行了重新粉刷,甚至還裝修出了一個家電齊全的廚房。
繼續跟著戈爾曼踩著鋪有地毯的樓梯來到二樓。這一層同樣進行了被裝扮的格外溫馨。
一張雙人大床,一個模塊化的洗手間,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靠窗的實木桌子和一張沙發,以及沙發正對著的牆上掛著的液晶電視。
“好久不見,維克多。”
這一層的房間裡,一個穿著圍裙的老太太一臉溫和的和衛燃打了聲招呼,在她的腳邊,甚至還有一隻大耳朵狐狸。
僅僅隻從那隻大耳朵狐狸的耳朵上戴著的那個黃金材質的耳環,衛燃就能認出來,這個小家夥曾是安娜老師的寵物,顯然,它是被當作禮物送來這裡的。
相比這隻一眼就認出來的大耳朵狐狸,那位年過半百的老太太雖然樣貌變化有些大,但衛燃仍舊同樣能一眼認出來,這是馬卡爾的媽媽、戈爾曼的妻子、曾經的烏瑪太太。
“好久不見,烏瑪太太,抱歉我之前一直在瞞著您。”
衛燃和對方輕輕抱了抱,順便還被對方帶著行了一記貼麵禮。
“這不怪你,我反倒該謝謝你才對。”烏瑪太太連忙說道。
“我們就不要相互客氣了,烏瑪太太,您怎麼會在這裡?”
衛燃一邊好奇的問著,一邊在對方的相讓之下,坐下了那張並不算大,但卻足夠舒適,而且剛好夠兩個人並排坐下來的沙發上。
他確實不知道對方會藏在這裡,甚至就連戈爾曼在這裡,都是他從卡堅卡姐妹那裡問到的。
“烏瑪在車臣做完了整容手術之後就被送到這裡了”
戈爾曼拽過一把椅子坐下來,“這裡距離我足夠近,而且足夠隱蔽,沒有人能找到這裡。”
“最重要的是,這裡的風景非常棒。”
樣貌變化頗大,但同時卻也年輕了許多的烏瑪太太一邊給衛燃端來一杯香濃的咖啡,一把不忘撒著狗糧,“在戈爾曼和你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曾經承諾過我,要帶我去看看歐亞大陸的分界線烏拉爾山脈,現在他總算兌現他的承諾了。”
“這裡的生活不是很方便吧?”衛燃接過咖啡問道。
“其實還好”
回答這個問題的依舊是烏瑪太太,“每周都會有一架飛機丟下來足夠豐富的物資,今天一早丟下來的物資裡除了有新鮮的熱帶水果,甚至還有一套昂貴的護膚品,這簡直比在美國的生活還要方便呢。”
“而且我每半個月都會過來住上幾天”
戈爾曼同樣接過咖啡,一臉滿足的說道,“剛剛你降落的時候肯定注意到我開過來的那架安2飛機了。”
“確實注意到了”衛燃哭笑不得的點點頭,對方說的那架飛機就藏在距離跑道不遠的一個廢棄礦洞裡呢。
“維克多”
烏瑪太太在簡單的寒暄過後立刻問道,“馬卡爾的情況怎麼樣?這裡一切都好,但是除了電視和收音機能收到信號之外,根本就沒有網絡,連電話都沒有信號,我根本看不到馬卡爾的...”
“放心吧烏瑪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