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噪音包裹的直升機機艙裡,衛燃在給自己腰間固定好了安全帶之後,先把手裡那台美能達相機的掛帶纏在手腕上,隨後對準了機艙裡單手杵著一支M16步槍,用帶有紋身的那隻手舉著望遠鏡往機艙外觀察的野豬喬治排長。
借著取景器富裕的“職業優勢”,他大聲提醒道,“喬治排長,喬治排長,把眼鏡摘下來怎麼樣?”
聞言,野豬喬治排長扭頭看了眼衛燃,痛快的摘下了遮住眼鏡的蛤蟆鏡。
僅僅隻是一眼,躲在相機後麵的衛燃便眼神一縮,那雙眼睛裡的真誠、溫和、以及熱情全都真實到了顯得有些不真實,就像...
就像他此刻挺直之後微微前傾的腰板和擺出的肢體神態,都過於符合“相機審美”,也過於符合在美國最吃香的“個人英雄主義”該擁有的神態。
這是裝出來的“偉光正”,還是之前的猜測錯了?
衛燃在被直升機噪音遮掩的喃喃自語中,慷慨的按下快門。
朝著對方比了個大拇指,衛燃湊到沒有關閉的機艙門邊緣,探出小半個上半身,將鏡頭又對準了機身下的叢林,以及夾雜其間的水田以及村落。
隻不過這次,他卻並沒有按下快門——這些毫無意義的景色也根本不值得他按下快門。
他忙著取景的同時,同一個機艙裡的紮克也正借助他們三位記者僅有的一個通訊耳機和野豬喬治排長聊著什麼,就連黎友福,都在用他脖子上掛著的那台柯尼卡相機,給機艙裡包括直升機駕駛員在內的每一位美國大兵拍攝著屬於他們的“定妝照”。
在還算融洽的氛圍中,這架直升機僅僅飛行了不到20分鐘,機艙外麵便出現了一座並不算大的村落。
這座村落裡僅僅隻有約莫二三十座茅草屋,除此之外,便是圍繞在村落周圍的乾涸水田,以及杵在田裡的水牛,外加騎在水牛上的牧童。
很快,四架直升機盤旋著從四個方向圍住了這個小村子,緊接著,這些直升機依次降落,在放下機艙裡的士兵們之後,又相繼升空,繼續利用架在機艙邊緣的機槍為可能需要的火力壓製做準備。
排在倒數第二位,衛燃等人乘坐的直升機降落在了水田邊的平地上。
等他們搭乘的直升機升空,又等最後一架直升機也放下了肚子裡搭在的那一個班的士兵,野豬喬治摘下他登上直升機之後才戴上的鋼盔,又問他的排軍士和跟在身後的通訊兵各自借來了鋼盔,隨後將其遞給了衛燃三人。
“先生們,就算你們也不喜歡穿烏龜殼一樣的防彈衣,至少帶上鋼盔吧。”喬治排長溫和的說道。
“謝謝”
紮克格外上路的先給手裡拎著三頂鋼盔的野豬喬治排長拍了一張照片,隨後才擺手拒絕道,“鋼盔太影響我們拍照了,況且我們又不用參與戰鬥,所以還是留給你們吧。”
聞言,野豬喬治排長卻也沒有拒絕,隻是將鋼盔又還給了各自的主人,同時不忘說道,“安格斯,你就跟在三位記者先生的身後,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
“是!”
安格斯應了一聲,隨後掰開他的榴彈發射器,往裡麵壓進去一發近戰自衛使用的4號鹿彈。
一切準備就緒,野豬喬治排長發出了行動命令,以四架直升機空中警戒,配合步兵圍三缺一的戰術進入了這個並不算大的村子。
總計不過二三十座木屋,頭頂又有足足四架直升機居高臨下的用機槍作為支援,接下來的這場行動即便讓衛燃這個“老兵”來評價也堪稱外科手術般的完美。
很快,不足百十號的村民被集中到了村子邊緣的乾涸水田裡。
接著,T隊的大兵們又在幾聲零星的交火中,順利的抓到了六七個疑似隱匿在這裡的遊擊隊員,並且在一個地道裡繳獲了一些諸如華夏產的56衝、原版AK47,乃至SKS甚至M3衝鋒槍和RPG火箭筒之類的武器。
這場“清剿戰鬥”僅僅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T隊付出的代價,也隻有一個白人步槍手大腿上中了一槍而已。
在無牙仔醫療兵安格斯的救治下,根本就沒有任何傷及性命的可能,甚至都不用送回牛棚營地,這位醫療兵便在一間茅草房子裡幫傷員完成了清創縫合以及包紮的一係列工作。
如果說這場短暫順利的戰鬥堪稱完美,那麼接下來,野豬喬治排長讓他的排軍士給村民分發午餐肉罐頭,給孩子們分發糖果的行為,卻讓深知美國大兵什麼尿性的衛燃不由的暗自搖頭——這場作秀一樣的表演型戰鬥實在是有些用力過猛了。
他能看出來的問題,紮克和黎友福同樣能看出來,畢竟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去前線了,自然清楚,剛剛看到的一切都過於“夢幻”了。
或許也正因如此,原本使用徠卡相機的紮克,都把手裡的拍攝器材換成了不那麼浪費膠卷的半格相機。
“喬治排長”
就在一隊美國大兵將收繳的武器以及抓到的遊擊隊員全都送上機艙裡的時候,一個白人美國大兵也找到了正在接受紮克采訪的野豬喬治,“頭兒,村子裡有個老人一周前被竹簽紮穿了腳掌,我們剛剛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腳掌都已經感染了。”
“安格斯,拜托你了。”
野豬喬治想都不想的說道,“給他清理下傷口,打一支青黴素,再留下些藥品什麼的,總之你肯定知道該怎麼處理。”
聞言,剛剛救治了傷員的安格斯立刻應道,“交給我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收起了醫療包,跟著那名士兵跑沒了影子。
不著痕跡的和衛燃對視了一眼,紮克一邊在他的采訪筆記本上寫著,一邊問道,“喬治,這樣的情況經常發生嗎?我是說,你們經常救助需要幫助的南越村民嗎?”
“當然”
喬治用理所當然,而且渾不在意的語氣答道,“大家都是上帝的孩子,我們生而平等,所以為什麼不幫幫他們呢?尤其在我們有能力幫助他們的時候。”
“這句話說的可真好,我可以把它直接引用到我的報導裡嗎?”紮克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當然”
喬治笑著應道,隨後又看玩笑似的問道,“我聽說你的手裡有不少有意思的撲克牌?就用那個當作報酬怎麼樣?當然,這一段我覺得就不用記下來了。”
“當然沒問題”
紮克想都不想的同意了對方的“交易”,停下筆說道,“特洛耶,身上有撲克牌嗎?拿一盒送給喬治先生,另外,再送他一台收音機當作禮物吧,這樣富有正義感的美國英雄值得得到這樣的禮物。”
聞言,黎友福點點頭,解下身上背著的背包,從上層的背囊裡翻找出了一盒“撲克”,隨後又翻出了一個也就煙盒大小的紙盒子,一並遞給了野豬喬治。
“這是招核生產的微型收音機,質量非常不錯。”紮克一邊收起采訪筆記本一邊熱情的介紹道。
“我能拆開嗎?”喬治排長先收起撲克牌,隨後看著手裡的紙盒子問道。
“當然”紮克笑著說道,“現在它已經是你了。”
聞言,野豬紮克立刻打開了紙盒子,從裡麵抽出了一個帶有黑色皮套的收音機。
這台小小的收音機僅僅隻有沒有過濾嘴的香煙盒子大小,根本不用取下皮套就能操作,旁邊甚至有個伸縮天線。
“我很喜歡這個小東西!”
喬治排長愛不釋手的擺弄著這台小小的收音機。
“讓我幫你給它裝上電池吧。”
在黎友福說話間,已經從包裡取出了一個彈夾包,從裡麵拿出了一板紐扣電池,扣出幾枚,熟練的幫著喬治排長裝進了收音機裡。
開機試了試,野豬喬治直接將其彆在了他的鋼盔上繃著的那條汽車內胎橡膠條上,嘴上不停的說道,“看來晚上我可以收聽美國之音的廣播節目了,紮克,它能收到美國之音吧?”
“或許吧”
紮克笑著攤攤手,“至少運氣好的時候,可以收聽到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節目。”
“晚上我會試試的”
野豬喬治摸了摸彆在頭盔上的小禮物,隨後拿起他的武器說道,“紮克先生,當然,還有維克多和特洛耶先生,我們這裡的任務就要結束了,你們可以趁著返程之前在村子裡隨意逛一逛。”
“我們確實想在村子裡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