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履癸氣得臉色鐵青，震驚過後，便是絕對不願相信的質疑。
他不可能是神仙所說的下場，那隻是“暴君夏桀”的報應。
可這些年來，他從未有過暴君之舉，自然也不會遭到老天懲罰。
人們大氣都不敢出，聽著神仙對姒履癸的審判，心中駭然。
姒履癸難受地擰起眉，恨自己空有一腔力氣，卻不能將這天幕打碎。
又或者能將這神仙請下來也好啊，讓她看看，他姒履癸早已不是她所說的那個暴君。
神仙開始對天下人點評著姒履癸的功過，從他的身邊人開始。
“大家還記得我說過夏桀殺了他身邊的忠臣關龍逄吧？”
關龍逄脖子一涼，跪下來感激涕零朝神仙磕頭。
要不是神仙提前警示，讓天下人都知道此事，讓姒履癸有所忌憚不願背負罵名，他這些年勸諫的次數加起來，估計已經死了千八百回了，完全不可能活到現在。
關龍逄無比感激神仙給他續命，於是拜了又拜。
戰場上的人們都從四麵八方投來敬佩的眼神，關龍逄即便知道自己會因為勸諫被殺，卻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勸諫，這份忠誠和膽氣，十分難能可貴。
姒履癸則沉著臉，對啊，大家都看不到嗎？他又沒殺關龍逄，這不就改變神仙的預言了嗎？！
“其實，夏桀身邊原本還有不少忠臣的，比如終古、費昌，那都是忠臣良將，卻被夏桀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最後都成了商湯滅夏的主力。”
終古、費昌此時都還站在姒履癸身後，聽到神仙這麼說，他們連忙表明忠心。
“王，我們可沒有叛你啊！”
因為盤點視頻的蝴蝶效應，確實改變了不少事，他們現在也還沒有對姒履癸徹底失望。
雖然產生過異心，但也沒有落實到實際行動上去，還是盼望著姒履癸這位正統的王可以執掌天下。
姒履癸掃他們一眼，仙音又響了起來。
“不過夏桀身邊的奸臣也有一些。比如那個烏曹，就比較不務正業，每天就想著怎麼給夏桀找樂子，要不怎麼能發明出最早的賭博工具——六博。六博六博，就是為了博夏桀開心啊。”
烏曹一聽，臉都成了烏青色。
他忙大聲喊，“冤枉啊！”
他最近的確是研究出了六博之術，可那是王告訴了他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說王後真有那三大癖好，並讓他想想辦法，分散一下王後的心思，讓王後找到新的癖好，並得為之著迷。
姒履癸睨向烏曹，不高興道：“知道你冤枉，安靜一點。”
他還聽聽神仙怎麼說。
“最大的奸臣要數趙梁了，他最會討夏桀歡心，可以說夏桀的那些暴虐行徑，他都在一旁拍手稱好，甚至還想法設法讓夏桀更加沉浸其中。”
瞬間，無數針紮一樣的目光都彙聚到趙梁身上。
趙梁叫苦不迭，這麼多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要怎麼解釋，他也沒乾啥壞事啊，就是愛拍馬屁罷了。
怎麼這就成最大的奸臣了？
......實際上，趙梁在視頻的蝴蝶效應產生後，當下的時空幾十年裡，他的確也沒乾過什麼壞事。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句話同樣也能用在趙梁這裡。
這片時空中，姒履癸看過視頻後有所改變，時常自省、收斂克製，趙梁也就沒了慫恿施展的機會，頂多是拍拍馬屁，厚著臉皮昧著良心說些彆人都說不出口的彩虹屁。
姒履癸聽到神仙的評判，卻是心中震動。
所有大臣中，他確實對趙梁最為滿意，難怪趙梁說的話他都那麼愛聽，原來忠言逆耳，他竟不知不覺間寵信了一個奸臣？
“............”看著姒履癸投來的目光，趙梁腿肚子發軟，忽然感覺自己的小命不保矣？
姒履癸心中也浮起一絲悲涼，神仙的話，竟然都陰差陽錯的靈驗了。
雖然起因不同，卻都意外地導向了相同的結果。
那豈不是說，他的夏朝終究要滅亡？他的王位總歸要失去？他姒履癸必須得死？
姒履癸從不認命，可神仙的一句句話，讓他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命運的強大軌跡壓得他喘不過氣。
這時，神仙又在說——
“大家是不是好奇，總說夏桀是曆史上的第一位暴君，他到底有哪些具體的暴君行為呢？又到底有哪幾點大過呢？”
“後世大家總結評價，都說第一點便是他太愛打仗，實在是窮兵黷武，崇尚暴力。當然，這是一把雙刃劍，我相信夏桀能在位五十二年，也是因為他的拳頭大。”
“隻可惜武力服人，不能長久，他雖然踏平了諸侯部落，卻也失去了人心。”
神仙的聲音裡有些惋惜，“夏桀對自己的武力也自信到了有些自負的地步，他曾抓住過商湯，卻又將他放了，為什麼呢？他就是相信自己的武力統治之下，商湯不可能有所作為。”
“可他實在太愛打仗了，那一仗仗打下去，看似征服一切，實際上他的天下就這麼被他打散了。”
神仙搖搖頭，目光不知飄向何方。
姒履癸渾身就像被人打了幾棍子似的，定在原地。
他原本一開始的時候還想解釋，他現在早就不打仗了，這些年諸侯國和部落都很聽話。
可神仙後麵的話，卻讓他被雷電劈中，臉上開始發慌發燒。
他看著擁護子天乙的一些諸侯王，從盛怒、不可理解，到此時陷入深深的反思。
......他真的，錯了嗎？
商湯身邊的諸侯並不像曆史記載中的那麼多，大概隻有將近一半。
他們原本理直氣壯站在商湯旁邊，可看到姒履癸的眼神，也為之一震。
向來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不服就打的夏王竟然會這樣看著他們？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姒履癸現在的眼神，身上卻有些不自在起來，紛紛避開視線，低下頭顱。
仙音還在天幕中四處回蕩。
“夏桀再一個令人民憤慨的事，便是他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之前也說了，他修傾宮，築瑤台等等，征召了不止多少人，而且那些財物，也都是從各部落、百姓家中搜刮而來。”
“大家想啊，你修個房子不給我們住，但又是喊我們做苦力，又是喊我們掏出家底給你放寶貝，我們能樂意嗎？當然是怨聲載道啊。”
“夏桀因此，也就更加不得民心。那些奴隸們也很辛苦，不僅要南征北戰，還要負責修築宮殿，總之一年四季都不休息的，就是牲畜也不這麼使喚吧。”
“所以當夏桀把自己比作太陽的時候，他的子民都憤怒地表示——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就是說太陽什麼時候消失？我們跟你同歸於儘！看，對他都痛恨到極點了。”
“............”
姒履癸沒想到神仙連他自比太陽的事情都說中，更沒想到他的子民這麼恨他，居然如此不願和他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