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拉遠距離,開始從每一百米加,到後麵五百米一加。
終於到兩公裡的距離時,楚魚覺得身體已經到了之前那次的感覺,屁股和腦袋再次癢起來,腹部也更加灼熱。
她二話不說往回跑,等到再見裴行知時,便見對麵的少年也漲紅了臉朝她奔來。
遠遠的,楚魚便忍不住張開了雙手。
裴行知眼睛紅著,動作頓了頓,隨即僵硬地伸手接住了撲進他懷裡的楚魚。
安靜的後山,風吹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除此之外,十分靜謐。
兩個人喘氣的聲音便在此時顯得異常清晰。
楚魚仰頭看了一眼裴行知。
少年也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少女。
楚魚一點不敢繼續往下試下去,雙手緊緊抱著裴行知的脖子,大口喘著氣。
她踮起腳尖,仰著頭,克製不住地鼻尖蹭著他此刻同樣滾燙的脖子。
裴行知身體僵硬,但沒阻止,隻是腰腹崩得挺直。
楚魚心想,那萬一……萬一超過兩公裡,她是肯定會完全長出尾巴和耳朵,呈半妖形態的。
到那時,怎麼樣才能緩解身體的不適呀?
楚魚都不敢想。
裴行知喘著氣,也沒吭聲。
兩個人緊緊抱著緩了一會兒,才略微有些窘迫地鬆開對方。
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那身體的任何不適都要說清楚,楚魚先不提尾巴耳朵的事,先問裴行知:“我的腹部一直熱熱漲漲的,就算抱了也沒有緩解,你會不會也這樣?”
她一提,裴行知的臉就紅得快滴血,他微微睜圓了眼睛,似不解為什麼楚魚也會有這種感覺。
他是男子,有……有如此反應很正常,但她是女子,她又沒有長那個……
裴行知漲紅了臉,還是忍不住刀了她一眼,“老子……”
“哎呀!我仔細看,這裡好像是丹田位置,那不就是育靈根之處?你說我們兩的靈根是不是要覺醒了呀?”
楚魚又想到什麼,忽然伸手摸肚子。
裴行知:“……”
裴行知被她這大喘氣的話給弄得心情也上下起伏。
但順著她的話,裴行知低頭也摸了摸自己腹部,他瞥了一眼楚魚,飛快地稍稍轉過身體,略微有些不自在。
腹部這熱熱漲漲的感覺確實古怪,即便……釋放了以後也依舊如此。
但裴行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他以往讀過的書裡也沒有提過這樣的事,理智告訴他不可能,可他卻又忍不住想去相信。
裴行知臉上少有的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楚魚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其實剛才那話完全是她胡謅的。
她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眼神裡透出三分憂傷三分失落四分期待,就那麼剛剛好的表情,仰著頭看裴行知,說道:“裴三哥,你彆留在家裡了好不好,你跟我們走吧,去長庚仙府。”
裴行知皺緊了眉頭,本該很果斷地拒絕,但因為和楚魚的這個古怪的契誓,半響隻能說道:“我父親對我另有安排。”
他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真傻呀!
再過兩天,你就要被送進地牢裡了,等到出來時,不僅沒有覺醒靈根,人也廢了。
可楚魚又不好直接告訴他你爹想把你關進地牢裡。
裴行知這些年除了讀書就是練劍,按楚清荷女士的話說就是很單純,裴文玄又是溫溫和和的慈父樣子,比起自己,那他當然更相信他爹。
就好像這世上她最最最信任楚清荷女士一樣。
若想讓他信自己的話,也要當麵驗證,那也要兩天之後了,到時或許想跑都來不及了。
今天,裴家大擺流水席,族中子弟覺醒靈根多,裴文玄正高興,正是防範鬆懈的時候。
楚魚就又晃了晃裴行知袖子,小臉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裴三哥,你也看到了我們現在這情況,我們兩個互相不能離開很遠的。而且你記得嗎,在塵穢秘境裡,我媽說過要我去長庚仙府的,我是一定要去的,不會留在這裡,現在有個宗門都不嫌棄我們沒覺醒靈根,我們要把握機會啊!”
裴行知挺秀的眉毛依舊緊緊皺著,沒有開口,隻是臉上的為難更重了一些。
楚魚再接再厲,聲音甜甜的,仿佛天真:“裴三哥,你爹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他肯定願意讓你一起去長庚仙府的呀,你沒有覺醒靈根,他知道了肯定會替你難受,所以肯定不會錯過讓你去長庚仙府的這個機會的,你說是嗎?”
裴行知緩慢地眨了眨眼,眼底有短暫的迷茫,但很快,便換上了對父親的那種孺慕之色。
“父親對我極為看重,我若是去鄴洲,必是去參加鄴洲聖子大選。”
他清冽的聲音比以往低了幾分。
“那我們可以先去長庚仙府啊,反正司州離鄴洲也近啊!”楚魚再接再厲。
裴行知還是抿了抿唇。
楚魚一看他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忽然也生氣了。
但她小臉一垮,手悄悄一掐大腿,眼睛一眨,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裴三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就跟我去長庚仙府吧,你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要為了我考慮考慮啊!”
裴行知見她哭,根本拿她沒辦法。
而且,她最後這句話怪怪的……
“你……”
楚魚雙眼含淚保證自己用最可憐又最好看的四十五度側臉麵朝裴行知,說道:“裴三哥,你就先跟我去長庚仙府吧,長庚仙府是修仙界最大的仙府,宗門無數,收藏的典籍也多,或許有記載陰陽羲的典籍呢,那我們要是知道陰陽羲的話,指不定這個契誓是什麼也能搞懂,到時候就能解開這契誓了。”
裴行知聽到這裡,心念動了動。
楚魚一看他這個神色,準備給他下一劑猛藥了。
她看著他,臉上表情變得很快,先是一驚,然後明白了什麼,含羞帶怯,一切儘在表情裡,“我明白了,裴三哥你不願意跟我去長庚仙府就是不想和我解除這個契誓,你、我、啊這……”
裴行知:“……”
裴行知臉一下又紅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楚魚豁出去一般:“反正你不願意跟我一起去長庚仙府我就認為你對我圖謀不軌,指不定就盼望著我每天親親你抱抱你摸摸你……”
裴行知聽不下去了,耳朵還紅著,一把捂住楚魚的嘴,阻止她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氣道:“老子去,老子跟你去!”
楚魚眨眨眼,大眼裡寫著“好的我知道啦你可以鬆開我了”的意味。
裴行知低著頭,冷清秋水的臉克製著情緒,“不許再胡說八道,我為劍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汙!”
楚魚點點頭。
裴行知這才鬆開了她。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裴行知先移開了頭。
風吹過少年緋紅的臉,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偏頭看楚魚,他冷清的聲音有些低:“所以剛才纏著我的腰的尾巴是?”
少年乾淨明澈的眼睛裡是探究,看著人時一如既往的直勾勾。
楚魚臉不紅心不跳:“好像也是契誓的一種後遺症,所以我們更要解開這契誓,否則被人看到真的不好。對了你剛剛摸了一下,感覺得出是什麼靈獸的尾巴嗎?”
裴行知完全陷在了楚魚的邏輯裡,他認真想了想。
“好像是狐狸?”
“真的真的嗎你確定嗎?”
“不確定,也可能是狗。”
“……我決定和你絕交三個時辰,不要理我。”
“……”
離開裴家時,裴行知留下了一封信,沒有與裴文玄見麵,隻背著一把劍。
他想,父親應當是同意他去長庚仙府的,就如楚魚說的那樣,去長庚仙府查找典籍,先解除與她的契誓。
“走吧。”
裴行知收回看向裴家大門的視線,對楚魚說道。
楚魚點點頭,要不是不方便下手,她真不想裴行知那封信留下來。
最好那裴家家主裴文玄沒空看信!
楚魚摸了摸趴在手臂上的翅火。
剛準備走,她的餘光便看到了在塵穢秘境裡見過的楊家兄妹,兩人被裴家守在門口的小廝帶進了裴家。
“那兩個人,你認識嗎?”
楚魚一下拉住了裴行知。
當時麵對怨靈,遇到裴行知後,楊家兄妹就不見了,她也沒當回事,隻當他們被怨靈嚇得跑沒見了。
哪知道會在裴家碰到。
裴行知回頭時,隻看到了楊家兄妹一閃而逝的側臉,但他很肯定地搖頭:“沒見過,怎麼?”
楚魚:“我和謝大哥還有嬰二哥進塵穢秘境時遇到他們,與他們組了小隊,後來怨靈那次過後就沒見到他們了。”
裴行知沒當回事,聽過點了點頭,不甚在意。
……
當天晚上,裴家正院書房內,靈燈將各處照得明亮。
裴文玄與長老一眾人在書房密談,談到最後,說的正是關於裴行知一事。
“這一次十三關隘弟子屬裴家最出色,隻是大哥,行知沒有覺醒靈根,現下該如何?”
“明日我會將他送進地牢,那裡魔氣重,看他是否能覺醒靈根。”
裴文玄穿著一襲青色錦衫,衣擺上繡著青竹,舉手投足間斯文儒雅,他坐在書案後,與裴行知有三分相似的臉俊逸而年輕,看起來不過三十歲。
書案旁站的幾人忍不住擰眉問道:“若是他還是沒覺醒靈根該如何?”
裴文玄笑了一下,溫和極了,他按了按眉心,說道:“放心,裴家這些年投注在他身上的精力不會白費。”
“如此就好,隻要家主不會真的把他當兒子,不會心慈手軟就行。”
裴文玄唇角笑意依舊:“他不過是裴家養的一條爭權奪勢的狗,最是乖巧聽話,我豈會真的將他當做我兒子,二弟,你多慮了。”
等到裴文玄拿到裴行知的信已經是兩天後。
裴行知早就已經與楚魚三人坐上了了不得宗門特供的紅色驢車,趕往長庚仙府。
*
長庚仙府,當今天守界最大的仙府洞天,內含一千三百五十八個大小宗門,延綿百萬裡,廣袤無邊。
司州位列上三洲之一便是因為長庚仙府就在司州,每年來長庚仙府問道求仙的人數不勝數。
再穿過一片雲層結界,就要正式進入長庚仙府。
楚魚撩開驢車簾往外看,看到了與他們並駕齊驅的各宗門的飛行法器。
有的,華麗非凡,大船形態,上麵鑲有無數寶石靈石,速度非凡,氣勢撼天動地。
比如長庚仙府最有錢的宗門丹雲宗。
有的,靈力雄厚,還沒靠近就會被尾氣噴到,直接打飛,十分考驗與他鄰近的操控飛行法器的人的駕駛技術。
比如長庚仙府最拽的宗門刀霸門。
但反正飛在前排的飛行法器就沒有平平無奇的,大家各有千秋,一看就是非常昂貴,大多出自長庚仙府最大煉器宗——千甲宗的。
隻有一個例外。
楚魚看著他們這外麵披著大紅布審美一言難儘,裡麵簡陋非凡是個大通鋪的車廂。這已經不是平平無奇,這是醜得清奇,外麵還有一隻驢在拉車,但速度竟然能屬於第一排——就是要吃刀霸門的雲舟尾氣。
可即便如此,這頭驢還能穩穩當當穿梭其中,拉車技術堪稱一牛。
楚魚忍了好幾天了,前幾天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麼沒見識,所以沒問出來。
今天實在忍不住了,她轉頭虛心求問沈之洲。
“沈師兄,這頭驢是什麼神獸嗎?拉車真的好牛啊。”
癱在驢車裡躺了快十天的謝雲珩立刻也睜大了眼珠子,好奇地看了過來。
每天都扒在驢車窗口看外麵雲舟上的女修垂涎三尺的嬰離立刻搖著扇子看過來。
暈車恐高吐了十天奄奄一息強撐著身體慘白著臉端坐在一邊的裴行知也虛弱地朝沈之洲看去。
就連小魔物翅火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外麵那頭驢的時候,青蛙眼裡已經充滿敬意。
這樣一頭神獸,即便是長得像一頭驢,也該得到每一隻魔的尊重,它的真身必定不是驢,隻不過是為了不被人覬覦,為了獲得平靜的生活。
沈之洲坐在車轅上吹著風,懷中抱著劍,他低頭擦拭劍的動作顯得那麼深沉嚴肅,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顯得那麼剛毅正直。
他看了一眼那頭前麵掛了一根胡蘿卜鼻子裡還在噴氣的驢,深沉地笑了笑,說:“這頭驢是豆腐坊拉磨的,老得不能更老了,我和豆腐坊老板娘討價還價,終於以一枚下品靈石的高價買下。”
一枚下品靈石、高價、的、驢?
楚魚隱隱的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雖然從了不得宗門的宣傳語就窺見到了一些這宗門不正經的門道,但……
她更虛心求教:“所以師兄,到底為什麼這頭驢能上天還拉車那麼快?”
沈之洲摸了摸被自己擦得光亮的劍老婆,語氣依然深沉:“這頭驢不會拉車。”
“那?”
沈之洲看了楚魚一眼,那一眼,十分穩重,帶著作為師兄的威嚴。
他說:“是這車廂扛著驢在飛。”
楚魚:“……”
裴行知:“……”
謝雲珩:“……”
嬰離:“……”
翅火:“……”
沈之洲感慨地摸了一把車廂壁——這看起來像是劣質木頭隨便敲打拚湊起來的車廂壁,裡麵還有一點食物的殘渣。
“一個大箱子在天上飛有點詭異,總得給他配頭驢,總算顯得不那麼招人眼。”
楚魚:師兄你有沒有想過配了驢更招眼了?!
其他人還在無語的時候,裴行知清冷的臉上已經閃過一絲了然,他看向車廂的目光帶著少年人的讚歎:“這是絕頂法器。”
沈之洲用“你可彆這麼說我們宗門哪是這麼費錢的宗門?”的眼神看了一眼裴行知。
他說:“想什麼呢,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車廂,垃圾堆裡撿的,彆人不要的。”
裴行知:“……”
沈之洲歎了口氣,做正經嚴肅狀,“隻不過上麵貼了你們二師姐畫的一些符罷了。”
楚魚立刻伸手撩開外麵的紅布,探頭看出去,瞬間看到了紅布下麵貼滿的各種符,密密麻麻可能有幾百張禦空符,飛行符,加速符。
以量取勝,團結就是力量。
楚魚憋了半天,伸出兩隻手,豎起大拇指:“牛啊!”
說話間的功夫,一行人已經進入了長庚仙府洞天。
破開雲層結界,眼前忽然豁然開朗,濃鬱的靈氣撲麵而來,重巒疊嶂的山群在雲霧間若隱若現,鶴鳥成群飛過,金色的陽光落下來,每一處都像是閃爍著光華。
楚魚已經不敢問沈師兄他們了不得宗門大不大富不富是不是在靈植遍地的山上了。
她覺得,隻要是座山,上麵有睡的地方,就還好。
出門接弟子的法器是垃圾堆裡撿來的,這實在是讓人不敢抱太多幻想。
就在這時,沈之洲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傳信玉簡,忽然抬頭,對四人露出親切的笑容。
“準備落地了,師父帶著你們師兄師姐一起過來迎接你們了。”
謝雲珩瞪大了雙眼,感動得快要落淚,公鴨嗓拔高了聲音:“師父和師兄師姐怎麼能做這樣微不足道的事!”
沈之洲難得被噎了一下。
嬰離立刻拿出鏡子開始照,見自己最近嘴巴有點白,立刻拿出唇脂塗抹,勢必看起來唇紅齒白。
裴行知冷清如玉的臉上露出這十天來唯一一個笑容,那神色仿佛在說——老子總算可以下車了。
楚魚卻隱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她撩開驢車簾子往外看。
根本不用多找,她看到了下方有一座山,山上拉了一條紅色巨型橫幅,上麵寫著——
“熱烈歡迎楚魚、裴行知、謝雲珩、嬰離回家!愛讓我們相遇,友誼天長地久,喵喵喵!”
字很醜、橫幅很土、他們的名字很醒目、每一個坐在飛行法器上路過這裡的人都能看到。
還配有四張惟妙惟肖的他們四人的畫像——通緝犯頭像不過如此。
不知道彆人怎麼想,反正楚魚感覺自己可以在宗門一個月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