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知還沒說話呢,一邊的謝雲珩就忍不住了,“我真是憤不欲生了!若是魔族這一次突破十三關隘該怎麼辦?你爹不在,裴家能守好嗎?”
“裴家軍每日都會操演,有足夠的能力應對魔族入侵,即便我父親不在。”
裴行知清泠泠的聲音裡是對裴家的信任,他抬起頭來,長而卷翹的睫毛下眼睛漆黑,“十三關隘能守住。”
不等楚魚和謝雲珩說什麼,裴行知袖子下的手緊握成拳,他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解釋給他們聽。
少年聲音冷清平靜:“當初紅楓關被破,關內被肆虐一番,最後裴家死了一大半人將魔族重新驅逐出關隘邊境。從那之後,裴家的防範比從前更盛,平時的操演也更嚴格,即便是這次魔族忽然來襲,他們也能守得住。”
苦情的味道裡夾雜著凝重。
謝雲珩屏住呼吸,猛地一拍大腿,轉頭忽然和楚魚對視一眼,再啪啪啪拍著胸脯就說:“聽小裴你這麼說,那可就太好了!”
楚魚跟著點頭,熱淚盈眶:“太好了裴三哥,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嗎我可喜歡沉沙關的宋記餛飩,你不知道宋叔包的三鮮餛飩多好吃,皮薄肉多,一咬開來湯汁在嘴裡流出來有多麼鮮,一隻餛飩一隻蝦,彈性十足,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們去吃!對了,裴三哥,你眼屎好像沒擦乾淨,我替你擦一擦。”
說完,楚魚就伸出爪子,一把對著裴行知黑漆漆的眼睛就一頓揉。
裴行知呆住了。
裴行知:“……楚魚!”
他一把氣惱地抓住了楚魚的手,臉都羞紅了,自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瞪她一眼。
楚魚嘴巴一撇:“小裴,你凶我。”
裴行知腦子裡像是卡住了一樣,話題轉變的速度令他措手不及,他隻來得及反應出一句:“我沒凶你。”
楚魚立刻拉了拉謝雲珩的袖子,指著裴行知說:“大哥你說小裴是不是剛剛凶我了,他那樣大聲喊我‘楚魚!’”
隻要是‘內鬥’,謝雲珩一向是站在楚魚這邊的,立刻點頭:“小裴你彆凶小妹,小妹獐頭鼠目實在是經不起驚嚇。”
楚魚:“!!!你說誰獐頭鼠目?!”
謝雲珩:“……我說我自己,我自己!”
楚魚又去啦裴行知的手:“小裴你快教大哥識字,我不想聽他說成語了!”
裴行知:“……”
楚魚一頓胡攪蠻纏,徹底帶歪了裴行知的心事,在場隻有一個七孔冒著黑氣的葉庭周雙眼流淚。
天劍宗議事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去,但楚魚一行人帶著個不正常的葉庭周。
且裴行知自報家門乃是裴文玄之子裴行知,外門長老立刻就送幾人去了議事堂。
就是去的路上,那長老幾次三番回頭看裴行知,時不時看看傳信玉簡。
楚魚三人當沒看見。
議事堂內,氣氛凝重,事態緊急也沒有可太多商量的,隻決定了長庚仙府派誰去十三關隘一事。
裴文玄私自離開十三關隘已經犯了天守界十二洲指定的法則,他人站在議事堂,卻沒有什麼開口的權力。
他餘光看到裴行知從外麵進來,臉色就變了變,一雙寒冰眸子緊緊盯著他。
那眼神,似警告,又像擔憂,更多的是生氣。
那眼神,裴行知看不懂。
楚魚三人到了議事堂,直接就把葉庭周往地上一送。
說實話,長庚仙府內的長老們大多沒有真正見過魔族,此刻見到一個弟子七孔冒黑氣,實在新奇得很,全部圍了過來。
仿佛葉庭周是個什麼珍稀靈獸。
天劍宗長老對楚魚幾人和藹可親地說道:“你們是怎麼發現葉庭周不對勁的?”
作為這個家庭的發言人,楚魚剛想說話,謝雲珩作為大哥已經勇往直前,往那一站,聲情並茂:“諸位師叔師伯們,你們請看一看,瞧一瞧這葉師兄鼻孔裡耳朵裡噴著的魔氣。當時在合歡宗,直接把我們嚇得屎滾尿流!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魔族,但我們足夠謹慎,足夠勇敢,足夠膽大!我們當機立斷合力將這疑似被魔物附體的師兄狠狠製服住!”
“諸位師叔師伯,還好我們平時老實聽課修煉了,否則今天你們見到的一定是三具屍體!”
楚魚聽得出來,謝雲珩幾次三番說著說著就想唱起來。
每每此時,她立刻伸手去掐謝雲珩胳膊,好歹阻止了他唱出來,保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命。
“把他嘴裡的襪子拿開。”天劍宗長老沉思三秒,說道。
謝雲珩二話不說拿出自己三天沒洗的襪子。
隻見那渾身冒著黑氣,眼圈也越發黑的雨神童子忽然挺直了身體跪立了起來,一雙眼黑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卻忽然麵朝著裴行知的方向,一頓磕頭。
彆說是裴行知了,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
還是楚魚反應快,她立刻開口,對顯然是這裡老大的天劍宗長老誠懇說道:“葉師兄怕是腦子傻掉了,我聽說魔物附體要是處理得晚的話就完了,我還指望著葉師兄能給我們宗門的藥田澆個水呢!”
謝雲珩默默地給葉庭周的嘴裡重新塞了一隻襪子。
天劍宗長老問清楚了今日的這些事,也沒多想,便叫他們三個回宗門了。
畢竟,十三關隘魔族入侵這樣的大事,實在不是他們三個剛剛步入練氣境的小笛子可以置喙的。
裴文玄就在議事堂裡,裴行知自然不能就這麼走了,他安靜地出來後,先看了一眼楚魚,再看謝雲珩。
他隻說道:“我要回紅楓關一趟,到時大哥和二哥留在長庚仙府。”
說完這句話,裴行知就看向楚魚,也不說話,就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
楚魚被他這麼一看,忍不住道:“又沒說不陪你去,再說了,我能不陪嗎?”
裴行知一聽,低頭摸了摸腰間的劍,過了一會兒也不等楚魚明確地說話,忍不住又抬頭看她。
他一直就盯著他看,沒有移開過目光,所以正好對上了裴行知偷偷看過來的視線,她立刻沒好氣地嘟囔:“你不是多此一問嘛,我們兩都不能分開太遠。”
裴行知不知道,裴行知隻覺得楚魚不耐煩了,當時心裡就一梗.
他低著頭在台階上坐下,什麼都沒說,渾身上下就寫著“我好苦啊!”四個大字。
楚魚小小聲歎口氣,又擠過去:“那你說我拿什麼名號跟你回去啊?”
裴行知的注意力總是很容易被楚魚吸引住,他偏頭看她一眼,再想想她剛剛說的話,臉瞬間紅了、
他似乎想了一下,冷清清的聲音帶著遲疑:“同門師兄妹?”
楚魚:“你爹肯定不同意啊。”
裴行知又抬眼看她一眼,心想,他爹不同意又怎麼樣,他在心裡叫楚魚,她就會來身邊。
他再次遲疑了一下,道:“實話實說說出我們兩個的契誓。”
楚魚:“然後你爹把我們抓起來,從此連我都離不開十三關隘。”
楚魚的神色很苦惱,看向裴行知的眼神還幽幽怨怨的。
裴行知想了想,竟是想不出反駁的話。
陰陽羲契誓是和鄴洲聖子大選息息相關,他不能保證父親知道他和楚魚之間有這契誓的話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楚魚一看裴行知陷入了沉思裡不再散發苦味就鬆了口氣。
議事堂的大門就是這個時候開的,各大長老們麵色或多或少帶著凝重,裴文玄則最後出來,他臉色灰敗,比之前楚魚他們看到的樣子要難看多了。
但裴文玄目光觸及到外麵等著的裴行知時,渙散的神色重新聚攏回來,他的目光重新凝聚在他身上。
好一會兒,他的臉色才好轉,隻是他現在一張臉被揍得鼻青臉腫,就算臉色看起來好轉也微乎其微。
裴文玄的目光如陰暗角落裡的毒蛇一般掃過楚魚和和謝雲珩,最後落在裴行知身上。
裴行知不像之前的反抗,他的低垂著頭,聲音堅定:“父親,我們何時出發回紅楓關?”
裴文玄眼底露出滿意,隻語氣冷淡道:“現在就出發,用天劍宗的雲舟,三日便可回紅楓關。”
“我都聽父親的。”裴行知低著頭,很是乖順,隻是加了一句,“小魚師妹和我一同回去。”
裴文玄臉色立刻一變,犀利鋒銳的目光瞬間將楚魚鎖住。
裴行知幾乎是下意識動了動身形,擋住了裴文玄的目光。
裴文玄笑了笑,道:“為父自然是應允的,隻要你們師父答應。”
謝雲珩看看裴行知,再看看楚魚,立刻舉手:“那我也一道去!”
…
楚魚三人一個上午已經從相親到捉炮灰反派回天劍宗,再到準備去紅楓關了,但嬰離還如花蝴蝶一般在合歡宗女修中暢遊。
他如癡如醉,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直到被楚長霽找到。
當楚長霽找到雉雞精嬰離時,他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想了很久,試圖和楚魚這個妹妹修複友好關係,畢竟身上的心魔誓解除還靠她。
楚長霽想明白了,修複兄妹關係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一加入他們,即便他們哪裡都格格不入。
當他看到嬰離一身雉雞精衣服時,已然很平靜,他平靜地吩咐楚長照:“去準備相同的一件,我要穿。”
楚長照:“……”
大堂哥真的瘋了,就算急著回一次家裡也不必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