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前,皇辰書現世,令五大道尊將妖族與魔族共同擊退。
後來皇辰書從他們手中脫離,直接破碎成三塊碎玉消散,世人隻當皇辰書下落不明,但江無道清楚,皇辰書力量殆儘,分裂成三塊到靈氣濃鬱之處汲取靈氣。
它們會自動尋找有緣之人,把自己送到有緣人麵前,就像是當初他們在陰陽羲中發現皇辰書一事。
與其說是他們發現皇辰書,不如說是皇辰書指引著他前去陰陽羲。
後來……
江無道眯起眼,回憶千年之前的事。
後來他發現皇辰書有碎裂的跡象,立刻將其捏在手心,但可惜的是,那場戰役消耗了他太多靈力,導致那時他竭儘全力也隻保下了這麼一塊碎片。
這碎片被他拘在身邊已有千年,他以鄴洲的地脈靈力蘊養,勉強守住。
隻是,千年來,未曾見過這皇辰書碎片有過任何反應。但現在,他所擁有的碎片剛才產生了一絲靈氣波動。
江無道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眼依舊幽沉冷漠,他在皇辰書碎片上彙入靈力,閉上眼感應靈力來源。
司州,長庚仙府附近。
江無道睜開眼,將皇辰書收了起來,站起身來。他長身玉立,一身月白長袍襯得身形修長挺拔,白發垂直腿彎,風一吹,如雪如瀑。
他走到後山,抬起手,前方術法解除,山林深處露出一棟結著封印的殿宇,殿宇周圍飄散著黑色魔氣,極濃鬱。
江無道麵無表情踏入殿宇,下一秒,術法再次施展,後山這裡依舊是翠林湖泊,根本看不到什麼殿宇。
殿宇內有血的味道,濃鬱的魔氣令常人難以忍受。
但江無道不是常人,修為莫測高深,甚至壓抑著修為,隻為停留在天守界。
層層紗幔無風自動,江無道走得極慢,每走一步,殿內的魔氣便越發濃鬱,血腥味也越發濃鬱,而他的臉色也越發冷漠幽沉。
終於,他走到了最裡麵的寢殿。
寢殿內的大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女人身上穿著黑色的鮫紗長裙,款式與如今修仙界女修穿的不同。
那衣服裙擺開叉,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胸口略低,露出一片肌膚,纖細的鎖骨漂亮勾人,更勾人的卻是下方的溝壑,一邊胸口上有一朵盛開的花從心口蜿蜒出來,黑白兩色。
江無道的視線在那朵花上停駐一瞬。
那是日月情曇。
情曇花蕊若隱若現看不清,此時卻被金色的血液浸透了。
那其實是一個細小的傷口,金色的血液不斷流出來,像是花在哭。
女人生得極美,一雙眼是天然澄澈的燕子眸,可眼波流轉間,卻帶著一些欲色的嫵媚,可她的氣質偏偏是清冷的。
此時,她用那樣一雙眼睛看著江無道,冷冷說道:“你來乾什麼?!”
江無道沒說話,走到了床邊坐下,垂下眼看向女人。
他那雙冷漠幽沉的眼睛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他隻是直直地看著女人。
女人卻忍受不了這樣的注視,柳眉倒豎,道:“離我遠點!”
她一說話,情緒一激動,那一朵日月情曇裡的金色血液流淌得更快了。
江無道終於說話,並且手伸向她胸口,按住了那朵本該開在他身上、明明是黑白兩色卻開得極為豔麗的花,“知歡,彆說話。”
他的聲音極為低沉,也極為冷寒。
知歡的情緒卻更激動了,胸口起伏幾下,本就蒼白的臉色更蒼白了,她費力地抬起手,想要去揮開按在自己心口的手,“你、滾。”
江無道沒有理會知歡這話,隻是自顧自地說話:“皇辰書有反應了,就在長庚仙府附近,這兩日我會去尋。”
聽到皇辰書幾個字,知歡臉色變了一變,呼吸都停頓了一下。
江無道抬起那雙冷漠的眼掃她一眼,垂下眼繼續說話,手也沒從她心口挪開,“前段時間,我察覺到李鬱白回了赤獄戰場,十三關隘魔族入侵,裴家出了點事,所以李鬱白才能出來,有氣運極佳的人撞破了封印。”
知歡聽到李鬱白三個字,手垂了下來,沒再去拂江無道的手,隻是凝神聽著他說話。
江無道卻頓了頓,又看她一眼,這一次沒有挪開視線,他冷冷地說道:“那個孩子……”
知歡一下子激動起來,那雙眼一下淩厲起來:“我們當初說好了,那孩子和你沒有關係!”
江無道盯著她,說道:“裴家養了他十七年,現在,裴文玄死了。”
知歡聽到裴文玄死了,激動地再次想開口,卻止不住地咳嗽,臉都紅了起來,“咳咳,咳咳,他和你沒有關係!”
江無道依然麵無表情:“就算裴文玄利用他,你也要讓他留在裴家,留在離李鬱白近的地方,卻不肯讓他跟著我。可如今,裴文玄死了,李鬱白回了赤獄,顯然,那個孩子不願回赤獄,所以,我要帶他走。”
他這話不像是征求知歡的意見,更像是通知她一聲。
知歡看著江無道,緊咬牙關,眼裡有恨意,她深呼吸幾口氣,再開口時,聲音低了許多,帶著哀求的意味,“我求你,他和你沒關係,讓他自由,好不好?”
江無道低著頭,眼睫如鴉羽,長而卷翹,遮掩住了那雙冷汗幽寂的眼睛,麵容看起來也比之前要柔和許多。
他說:“他是我的孩子。”
其他的話,他沒有說,但知歡卻聽懂了,他是在說,那個孩子是他的,作為父親,他想教導自己的孩子沒有任何問題。
可這怎麼能沒有問題!
知歡看著江無道的眼神是仇恨的,她嘴唇顫抖著,“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我不想他變成你這樣的怪物!冷酷無情,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算了!你是想讓他修無情道,這無情道有什麼好!?我是他娘,我放他自由,你不許管他!江無道,你不許管他!”
由於過於激動,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一下紅了,裡麵有水色。
江無道看著知歡,情緒沒有絲毫起伏,他一字一句說道:“無情道能最快提升修為,能救你,到時以我的修為,他的血,你就能複生,不會像現在這樣。而且,有了皇辰書,陰陽羲契誓應該會解除,到時我的狀態不會影響到你。”
知歡一下哭了出來,她的手攥緊了江無道的手,淚眼朦朧,心口的血流得更厲害了,她說:“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做這些也沒有用。”
江無道沒說話,隻是盯著知歡胸口那朵盛開的日月情曇,好半響,聲音更加冷寒漠然,他說:“有用,你能活。”
知歡情緒激動:“我活著有什麼用?!你要把那個孩子殺死嗎?!”
江無道麵無表情,聲音裡全然沒有感情可言:“他已經多活了十七年,等他修為足夠,還能再多活至少幾十年,還不夠麼?”
知歡眼淚流下來:“子清,你不要這樣。”
江無道依然看著她:“修無情道很好,夠強,到時我會剝離他的記憶,一個沒有記憶,沒有過去的人感知不到從前的一切,便不會傷感,他的內心將會堅韌不催。何況,他也有過十七年的快樂時光了。”
知歡搖頭:“那十七年也不見得是快樂,子清,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好不好?我活著沒什麼好的,何況,我現在不是和活著沒區彆嗎?”
江無道垂著眼,一雙眼黑壓壓的,他說:“有區彆,這事你不用管。”
知歡還想說什麼,江無道卻抬起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阻止她往下說,自顧自說道:“到時,我會帶他來見你,想必他也會願意的。當然,若是他不願意也沒有用。”
知歡隻是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本就虛弱,現在情緒起伏又這麼大,一個沒注意,直接昏厥了過去。
江無道緩緩鬆開了捂住她嘴的手,低頭端詳著她的容顏,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但是他卻拿出帕子輕輕擦拭她心口流出的血。
但是那血擦不乾淨,一直一直流,怎麼都擦不乾淨。
江無道麵無表情機械地保持著動作,另一隻手卻忍不住按了按自己心口。
他的無情道已經修煉至臻,那顆心永遠平靜地跳動著,不會被任何事任何人引起起伏波動,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他已經想不起來愛知歡時是什麼樣的感覺了,他能記起來曾經與她發生的每一件事,但他無法感知到那種情緒,他不懂為什麼要因為知歡哭,為什麼要因為知歡笑,為什麼要因為知歡而悲歡。
但是沒關係,他已經選好了最正確的一條路,那是他愛知歡時選好的一條路,即便現在他不懂愛,沒有愛也沒有關係,照著當時的選擇繼續做下去就行。
那樣就是有情的自己做的有情的選擇。
江無道收回神思,看向床上安靜昏睡的知歡,替她將被子蓋好,隨後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離開鄴洲之前,他還得做些準備,雲渺聖宮的聖子大選也快到了,他要做一下安排。
雲渺聖宮的宮主忽然就收到了劍尊的尊主令,聖子大選提前一個月舉辦,他立刻將消息傳到長庚仙府以及其他仙府。
兩天後,等江無道安排好雲渺聖宮的事,便又回到了後山殿宇。
知歡依然在昏睡,臉色蒼白,看起來和死人沒什麼區彆,胸口都仿佛沒有起伏一般。
江無道將她抱了起來,將一件法器戴在她脖子裡,隨後便帶著她離開了殿宇。
以他的速度,從雲渺聖宮到長庚仙府,不過三天。
……
自從那天後來將文盲謝大哥欠下的幾十萬靈石還給碧波穀大師姐後,楚魚就和碧波穀大師姐斂心成了好姐妹。
雖然這幾乎掏空了楚魚的芥子囊,但她想想芥子囊裡的靈石本來大多也是謝雲珩賺的,以及從前在塵穢秘境裡挖來的,便也心平氣和了。
反正,謝大哥氣運好,靈石沒了,他還能賺。
這天,楚魚正被處於產後抑鬱期的嬰離拉著做麵膜,當然裴行知和謝雲珩也逃不過。
四個人躺在第五峰的那棵巨大的香樟樹乾上,臉上糊滿了綠色的漿液。
嬰離振振有詞:“相信我,這是合歡宗的保養秘術,等我們敷完這個,就是長庚仙府最靚的崽,到時候皮膚光滑細膩,整個人煥然一新,誰也比不過!到時候我們四個人走出去,誰見到我們都要走上來搭訕!”
楚魚保持沉默,照顧嬰離的抑鬱症不說話。
裴行知閉上眼睛,想著熬一熬就過去了。
隻有謝雲珩,非要和嬰離搭話,問道:“到時候我們臭味相投,特彆好!不過,嬰弟,你有沒有想過去南風館成為一名出色的小倌?到時候不愁沒有人與你雙修生娃啊!”
楚魚:“……”
裴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