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會診,蘇雲其實更習慣於叫谘詢,就這樣以她被趕出去告終。
她也不在意,能拖一時是一時,隻是出來,看到周圍那讓人分不清自己所在何處的叢叢樹影,和遠處那重重疊疊的高山輪廓,終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歎。
天邊一輪孤月,仿若她此時的心情。
她熟讀三國地輿誌,縱使從沒出過上京,也知道,她現在必然還在南吳。
還在他和銘兒所在的南吳。
從上京出發,沒一個月時間,絕不能到兩國邊境線,隻不知道,那男人會選擇走陸路,還是水路。
她至今不知道他叫什麼,隻能猜測他定是北越的貴族,且地位不低,從他如此介意自己這個病、甚至願意冒大風險把她擄走來看,這個病定是影響到了與他切身利益攸關的事。
很可能也是與那爭權奪勢之事相關。
這樣一想,對方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是北越的王族!
南吳其實與她所熟知的華夏曆史有著許多相似之處,例如它也是一脈相承下來的,曆史上也曾出現過一個始皇帝,而西寧最開始和南吳其實是同宗同源,所以兩國都稱呼自己國家的最高統治家族為皇族。
而北越是北方大草原上,一個名為回陀的少數民族慢慢滾雪球一般,滾出來的,沒有深厚的曆史,有的隻是最淳樸獸性的文化,所以南吳習慣於把他們的最高統治者稱為王,意為一族的首領。
北越的王族也不像南吳和西寧,對國家有著絕對的控製權,他們從部落製中脫離出來不久,就如現代的非洲,很多國家的政府會和各部落的酋長共存一般,北越的王族也是與各部落的首領共存,甚至會受他們掣肘。
據說因為生存環境惡劣,北越非常注重子嗣問題,如果那男人真的是北越的王族,那他那種情況,絕對會成為他最致命的弱點!
想到這裡,蘇雲不由得暗暗後悔,她最開始完全沒想過會被攪和進這些事情中,因此從沒有特意去留意過各國的政治形勢,壓根不知道北越的王族中都有些什麼人物。
下定決心留在顧君瑋身邊才幾天?她原打算慢慢接近他的世界,最終和他並肩,命運卻全然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她在以為自己離那個世界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被猝不及防地拉了進來,如此野蠻,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時間。
第一晚,蘇雲便在這麼一種複雜難言的心情中,入睡了。
第二晚,她又被那個擄她來的高壯男人帶去了那男人所在的馬車。
路上遇到了給凝秀診治的靈雀,卻隻見她手裡提著一個小籃子,籃子裡盛滿各種草藥,朝她笑得溫婉,在月光下,仿若下凡的仙子。
走到她麵前時,還特意停了下來,一臉把自家孩子托付給她的殷切模樣,溫聲道:“我家主子脾氣不好,鄭娘子多多擔待罷,但主子其實是外冷心熱,你真心待他,他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蘇雲當時差點要被氣笑。
誰要真心待他了?
不過沒想到那男人身邊,也會有對他如此溫情之人,看靈雀的樣子,對那男人存著的倒不是什麼男女之情,反而更像是惺惺相惜的親情。
意識到這一點,蘇雲頓時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那一晚她進到馬車裡,男人正盤腿而坐,一隻手擱在旁邊一張小幾上,撐著下顎,另一隻手正拿著一份卷軸在看,一頭墨發隻隨意地綰了個髻,額前幾縷發絲垂下,竟是讓他一張常年陰沉的臉顯得柔和了些許。
蘇雲微微一愣,看他對她的進來沒有任何表示,便自己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垂下眼簾,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