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回到北越軍營裡時,耶律齊正靜靜地坐在主帥營帳的一條氈子上,臉色暗沉,手裡拿著個鹿角杯,手臂擱在屈起的膝蓋上,卻也不喝,整個人彷如入定了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呂蒙在心裡暗歎一口氣,自從來到了這衡州城外,主子便一直是這個模樣。
英雄難過美人關呐!
見到呂蒙進來,耶律齊抬了抬眼皮,沉聲問:“把話傳遞給她了?”
呂蒙抱拳行了個禮,“幸不辱命。”
之後,營帳裡便又靜默了下來,呂蒙也不著急,主子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耶律齊又沉聲問:“她有沒有說什麼?”
鄭娘子說了什麼啊……她也沒說什麼,隻是至始至終,都把他們的話當作玩笑話一般罷了。
呂蒙無奈地笑笑,“主子如此聰慧,有些事情便是屬下不說,也能猜到罷。五天時間已是我們給出的誠意,五天後,縱然鄭娘子心有怨言,反正隻要把人帶回去,好生哄上一段日子,鄭娘子終歸也隻是個女子,她會懂得主子的良苦用心。”
即是說,她由始至終,都沒有把他當一回事!
耶律齊猛地一握杯盞,嘴角緊抿,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陰戾的氣息,半響,冷聲道:“看好衡州城,她定然不會乖乖地待在城中,這五天裡,絕對不能讓她跑了!”
當初他們十二個時辰看管著她,也讓她尋到了破綻,抽出他腰間的小刀刺傷他逃跑,更彆提如今,她在城裡,他在城外,她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他全然無法得知。
呂蒙抱拳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獨自一人在營帳裡的耶律齊忍不住抬手撫上了左手曾經被刺傷的地方,眼眸暗沉。
最開始,他確實隻是想讓她治好他的病,但什麼時候開始,事情起了變化?
自從她在他麵前跳海離開後,他幾乎每晚,都會夢到她刺傷他後,一臉驚惶無措的神色,以及最後跳入海中時,那灑脫愉悅的笑容。
驚惶無措的她,讓他想把她抱進懷裡,告訴她,沒事,她便是再刺他十刀,於他而言也不過無關痛癢的小事。
灑脫愉悅的她,讓他心慌,在夢中時,他總是想伸手抓住她,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往往隻能一頭冷汗地驚醒。
耶律齊深吸一口氣,猛地仰頭,把杯子裡的酒水一飲而儘。
鄭雲歌,鄭雲歌,這回你乖乖隨我走,我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
……
到了夜半時分,蘇雲和青明他們走上了城樓,看著不遠處正按照她先前的指示站位的人。
夜裡風大,吹得蘇雲隻是簡單用一條白絲帶縛了起來的黑發隨風飄揚,凝秀立刻上前,給她披上了一件暖杏色的披風。
“夫人,小心著涼了。”
蘇雲忍不住朝她笑笑,又看看一旁厚著臉皮向凝秀撒嬌說自己也冷的青明,忍不住失笑。
這臭小子,難道不知道這樣,隻會讓凝秀更加嫌棄他?
就在這時,劉駿大步走上了城樓,臉色似乎分外暗沉,走到蘇雲麵前,遞給了她一封信,“夫人,是南吳朝廷大軍那邊的來信,這回帶領大軍的將領,是歸德將軍家的庶子,白起。”
蘇雲微微訝異。
曾經被陸成霖作為美男子凶殺案嫌疑犯之一的白起?真是,人生何處不相識。
便是還沒拆開那封信,蘇雲也知道裡麵寫了什麼,忍不住輕笑一聲,他們臉皮是有多厚才會送這樣一封信給她?
拿過來拆開一看,蘇雲頓時臉色一變。
很好,她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
見到蘇雲驟變的臉色,青明微微蹙眉,問:“夫人,怎麼了?”
蘇雲看了他們一眼,隨意地把信給了他們,便冷聲道:“行動罷!”
隨著她這一聲低喝,立於城樓上的府兵立刻先放下了一把軟梯,然後開始慢慢地把手中穿上了女子衣裳的木偶人放了下去。
青明接過信,快速地掃了兩眼,頓時要炸了,“我擦!他們是多大臉!竟然讓夫人歸順朝廷,還說……還說……”
青明猛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最後那幾行小字。
那明顯是用私人的口吻來說的,那白起言明,隻要蘇雲願意歸順朝廷,他願意為她作保,他如今深得王相信任,隻要她願意嫁與他,他保證會以正妻之禮迎娶她,並保她一輩子平安。
青明簡直漲紅了一張臉,“無恥!無恥!這白起又是哪個角落裡出來的癩蛤蟆?簡直癡心妄想!癡人說夢!”
蘇雲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心裡也是頗覺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