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啊,隻用了半個時辰啊!”
秦緩直到已經住進了雍州城的刺史府五天了,想起那天,他明明隻是去給蘇雲煎了碗藥,回來便聽聞,顧君瑋已經把雍州城攻下,要他們立刻收拾東西進城那一刻,還是如在夢中。
他當時都懵了,看看自己手裡的藥,又看看來報信的士兵,實在很想問一句,兄弟,是不是我這碗藥其實煎了半天?
秦緩放開替蘇雲把脈的手,把一碗剛剛煎好的藥放到她床邊的小幾上,低低一歎,“你夫君也真夠凶殘的,僅用三千的兵力,就把人家有六千守軍的雍州城拿下了。”
雍州是衡州旁邊的一個州,是隴西道下屬的八個州中最大的一個,左邊緊鄰瀾浦江,與西寧隔江對望,可以說是隴西道的政治文化中心,在如今幾乎各州的府兵都被征調去了前線時,隴西道還能維持有六千的守軍,已是十分難得。
蘇雲忍不住輕輕一笑,隻是稍微笑得太大力就會牽動右肩上的傷口,不禁皺了皺眉,頗為煩惱地道:“打仗很多時候看的不是兵力,而是用兵之道,君瑋他一上來便瞄準掌管一洲政務的刺史,以及雍州折衝府中那幾個將領,擒賊先擒王,底下的士兵與百姓多是聽命行事之人,自己上頭的那個人被製服了,他們也隻是一群無頭蒼蠅罷了。何況……”
她微微一笑,“君瑋和寧王殿下在民間,特彆是隴西道一帶的名聲,估摸不會比龍椅上那位低,寧王殿下又是有著真龍血脈的,要讓雍州城的官紳接受被製服這個事實,其實並不是很難。”
說不定有個彆心思活絡的,還要上趕著討好他們。
畢竟戰亂時期,天下原有的秩序正在被毀滅,一切處於未知。
這樣的時期,苦難往往是伴隨著充滿可能性的未來而來。
秦緩搖搖頭,也是,他是少見多怪了,可還是忍不住暗暗嘀咕。
畢竟先前,他再自由灑脫也是個循規蹈矩的老百姓!這種擁兵自重的事,簡直想都不會想!
凝秀佩服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她總覺得夫人的很多想法和見識,都不是一般閨閣女子所能有的,她是上輩子修了多大的福分,才能跟在夫人身邊學本事。
蘇雲此時是斜靠在床榻上的,身後墊了好幾個厚厚的軟枕,凝秀坐在她身旁,端起藥感受了一下溫度,道:“夫人,我現在喂你吃藥,需不需要再給你加一個軟枕?”
蘇雲臉色蒼白地看了那碗黑乎乎的藥一眼,頭兩天她一直昏迷不醒便罷了,醒來後不僅發現自己成了個半殘廢,稍微動一動都不行,還一天到晚被灌下好幾碗這種味道讓人一言難儘的藥,縱然蘇雲覺得自己不是那種矯情的吵著鬨著不吃藥的小女生,也不禁抑鬱了。
她幽幽地看了秦緩一眼,“秦大夫,給你個建議。”
秦緩仿佛早便知道了她想說什麼,麵無表情地道:“我是大夫,不是廚子,做不來好吃的藥。”
聽這語氣,似乎頗為怨念啊,估計已經被投訴過無數遍了……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醫生都不好做啊。
蘇雲也隻得歎了口氣,認命地一口一口由著凝秀喂她喝下了整碗藥。
偏偏她傷的是右手,做什麼事都不方便,連想爽快地一口氣把這碗藥喝了都做不到,簡直折磨人!
喝完藥後,她趕緊含了顆蜜餞,這才稍微壓下了口裡那股怪異到極致的苦味,隨即她讓凝秀拿過她編寫的心理谘詢教案,從頭到尾念一遍給她聽,作為校對,也是作為對凝秀的一次授課,凝秀念到有不清楚的地方,她便細細地講與她聽。
外頭日光正好,蟬聲陣陣,顧君瑋離開時是春暮,眨眼間,夏天已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