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墅外頭依舊是花紅柳綠,隻不過沈意濃完全沒有來時的心情,渾渾噩噩走到片場,導演坐在屏幕後麵監視著拍攝,男女主角還在演著對手戲,工作人員各司其職,嘈雜又規整。
一切還是如常,同離開前無異,唯有她仿佛經曆了一場奇幻荒謬的夢境。
這場夢又刻骨銘心的真切。
身體的不適外加精神刺激,沈意濃魂不守舍,根本不可能再進入工作狀態,更何況…她身上的痕跡在鏡頭底下放大,隻會無所遁形。
強壓著鎮定同導演說明緣由請假,好在今日真的輪不上她的戲份,沈意濃得出半天的時間喘息,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回酒店。
徹底洗了個澡,又去買了藥吃,沈意濃把自己整個裹進被子裡,縮成一團,緊閉上眼。
腦中不停回放著今日所經曆的畫麵,她咬住牙,身子不自覺細微顫抖。
是恐慌、激動、失落、亦是興奮。
那是程如歌啊。
她十三歲時看他的電影,十六歲看他拿下影帝,二十歲見他在電影圈封神。
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的人,從少女時代走過來的精神支柱,刻進骨子裡,深深的迷戀。
沈意濃還能憶起他唇落在身上時,肌膚泛起的滾燙溫度,隔了這麼久,依舊能輕而易舉地點燃她。
臉緊埋在被子裡氧氣有些缺失,沈意濃呼吸不暢,瀕臨窒息時刻,腦子卻格外清醒。
其實她能看出程如歌狀態的不正常,然而那一刻的誘惑太大,令她昏頭失智,隨著麵前的人一起墮落。
她不後悔。
之後幾天劇組拍攝照樣進行,沈意濃因為在那片彆墅區時常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反而失了往日水準,被叫停了幾次。
直到最後一天下戲時,她接到了周閔的電話,心裡的那口氣悄然落下,有種塵埃落定的安穩。
沈意濃再見到程如歌,是在香港的一所茶餐廳。
二樓包間臨街,隔音效果卻極好,他坐在窗邊,溫了一壺茶,聞聲抬眼看過來,黑眸溫潤,像是帶著山林間的安逸,寧靜致遠。
他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氣質,隻因那張臉過於昳麗,便充斥著一股令人不由自主敬而遠之的距離感,畏懼上前,害怕玷汙了這如同神仙一般的人。
沈意濃站在門口定了定神,暗自深吸了兩口氣之後,才提步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沈小姐。”他稱呼她,音色一如熟悉的模樣,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長袖挺立風姿綽約的男人。
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握著翠釉色茶杯放在她麵前,沈意濃足足冷靜了幾十秒,才伸出手去拿起。
她低頭,克製地抿了一口,喉嚨發出聲音。
“程先生。”
程如歌沒有太驚訝,很明顯,這個圈子裡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更何況,即便那時他不算清醒,但仍舊能從她的眼中窺出些許心緒。
隻不過她此刻的平靜倒令他有幾分措手不及。
程如歌指腹不自覺輕撚,沉吟片刻,才出聲。
“關於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他毫無隱瞞,娓娓道來,把所有一切和盤托出。
“我家中的世交,有個獨生女兒,雙方父母想撮合我們認識,介紹彼此見了一麵。”
“沒有想到她是我的影迷,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我明確拒絕過幾次之後,她行為卻更加的過火。前不久我忍無可忍,說了很多重話,激怒了她。”
“我本來以為她隻是孩子脾氣,從小嬌生慣養性格霸道,誰料到早就從骨子裡長歪,竟然會用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說到這,程如歌話音稍頓,整理了一下情緒之後,才繼續望向她開口。
“原本那天我是叫了經紀人來接我去醫院,沒想到他路上耽擱,最後對你造成了這樣的傷害…”
他斟酌,抬眸看她,鄭重而誠懇,“歸根結底,錯在於我。”
“無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彌補你。”
沈意濃不堪與他對視,極快垂下眼,睫毛輕顫了顫,又緩緩掀開,底下一雙漆黑清澈的眸子看著他。
“既然是意外,那就把它當成是一次意外。”她無比艱難地吐字,抑製住心間抖動。
“我…”嗓音鈍澀幾秒,又清晰傳來。
“不需要什麼彌補。”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她主動去敲了那扇門,更何況,她也沒有拒絕。
如果一定要清算,比這次彆樣的解圍,這些年來,其實她從他那裡獲得的更多。
程如歌臉上神情微怔,下意識頓了頓,語速不急不緩道:“據我所知,沈小姐也是圈內人。”
“嗯。”
“如果不介意…”
“介意。”她抬首,徑直打斷他,眼裡影影綽綽,似乎已經含了淚霧。
“不用給我任何的幫助,那天的事,如果你一定要有愧疚,就當做是你情我願吧。”
不過是片刻的錯愕,沈意濃已經推開椅子起身,身影消失在眼前。
程如歌看著她離開,坐在原地神色怔然。
怎麼感覺,把她更加欺負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