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野草瘋長,隻有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徑曲折往前,兩旁植被雜亂,高大的樹木遮住了頭頂熱烈陽光,投射下來,被茂盛樹葉過濾成了柔柔的光影。
下車前程如歌讓她穿上深青色的雨衣雨鞋時她還在想是不是誇張了點,結果過來一看,一點都不誇張。
她躲避著旁邊橫生出來的雜亂樹枝,小心往前走,手裡提著的桶晃晃悠悠。
終於走完了這一截艱難的羊腸小道,前方視線開闊了點,儘頭是個小坡,上去似乎就是不規則石板隨意形成的台階,程如歌站在那裡,朝她伸出手。
“來,我拉著你。”
她恨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程如歌差點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大力栽倒下來,穩了穩身體,才把她拉上來。
“很快就到了,隻有這段路稍微難走點。”程如歌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寬慰似的碎碎念。
“我也很久沒來了,誰知道這個草長得這麼快...”
沈意濃累得氣喘籲籲,沒心思和他說話,乾脆埋頭走路沒搭理,程如歌頓了頓,仔細聽著遠方動靜後,朝她欣喜開口。
“青青,聽到了嗎?水聲。”
“聽到了。”沈意濃無奈說。耳邊流水潺潺的聲音想忽略都難,水花撞擊石塊,從上遊不急不緩而下,清脆的響聲穿過林間湧來,渾身的疲憊仿佛被衝刷得消散不少,神清氣爽。
這條石頭台階走到頂,底下景色就驟然闖入眼中,一條清澈溪流貫穿山穀,青石堆積在兩旁,翠綠茂盛的水草在水麵倒映出細長影子,陽光也不奪目,好像換了個溫柔的樣子,清亮的籠罩著山裡一切,變得和煦動人。
兩人下去,程如歌在溪邊熟門熟路找好定點,然後架開遮陽傘,折疊小椅子,整理釣竿。
沈意濃看他忙前忙後,從背了全程的大包裡變魔術般拿出這麼多東西,不得不感慨一番,這一路上也是辛苦他了。
從頭到尾隻提了個桶的她放下後便去蹲在水邊觀察,結果目不轉睛盯了半天,也沒看見一條魚。
她不由對接下來的活動產生了深深擔憂。
程如歌倒是信心滿滿,兩人坐在折疊椅上,拋出魚餌,耐心守候在一旁。
微風徐徐,夏日清涼,林間樹葉偶爾被風吹得嘩啦作響,遠處天空飛過去幾隻鳥雀兒。
沈意濃看著,不禁打了哈欠。
大抵是她的索然無味表現得太明顯,程如歌突然伸手從外套口袋掏呀掏呀,掏出一把棒棒糖遞給她。
五顏六色的糖果放在他掌心遞過來,沈意濃打量幾眼,好奇。
“你哪來的?”
“在路上順便買的。”她想起他中途下車似乎去了趟便利店,露出了然,低頭在他掌心撥弄半天,最後挑選了一個粉色草莓味的。
她剝開糖紙含到嘴裡,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你怎麼想到買這個?”
“怕你覺得無聊。”他轉頭繼續看著毫無動靜的水麵,聲音也自然,沈意濃感受著舌尖的甜味,莫名彎起了唇。
“程老師,你以前都和誰一起來?”她縮了縮肩膀,身體往前傾,認真握著釣竿。
“周閔。”程如歌想了想,“不過他每次都是過來睡覺。”
她忍不住笑,身子歪了歪,大概想象出那副畫麵。
“你怎麼發現的這個地方啊?人跡罕見的。”
“有次徒步經過的,你不覺得這裡很安靜嗎?”程如歌轉頭認真望著她。
“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由內而外。”
“你還徒步?”沈意濃卻關心另一個問題,好奇問。
他頓了下,抿唇,稍顯不自然回答。
“年輕的時候喜歡。”
這次,沈意濃是真的笑得前俯後仰,難以自控,她加重音量強調道,“程老師,你現在也很年輕!”
“一點都不老!”
“好了。”他有些惱羞成怒,薄薄的臉皮微紅。
“你把魚都嚇跑了。”
“噢。”
事實證明,這條溪裡是真的有魚的,巴掌大小的野生鯽魚,釣上來活蹦亂跳,在桶子裡依舊不安分,尾巴時不時拍打著桶壁,發出啪啪響聲。
裡麵大多是程如歌的戰利品,沈意濃是第一次釣魚,當感覺手裡釣竿有些重量傳來,在程如歌指揮下一把拉起時,被提到水麵晃動在空中的魚掙紮抖動著身子,陽光下發亮的鱗片和四濺的水花。
那一刻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滿足一齊湧了上來。
她覺得,釣魚可太好玩了。
一下午的時間,桶裡裝滿了大半,程如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她還有些意猶未儘,看著裡頭的魚露出了老母親一般的笑容。
“這都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她洋洋得意昂首對程如歌說,全然忘了先前是誰一路不甘不願,坐下來便連連打著哈欠,滿臉興致缺缺的模樣。
程如歌也不拆穿她,反而配合著點頭。
“那先謝主隆恩了。”他接過沈意濃手裡的桶,象征性把釣竿讓她拿著。
“走,去吃晚飯了。”
程如歌帶她拐過兩個彎,眼前茂密的叢林倏忽間消失,麵前是一片休閒農家樂類似的建築,馬路筆直平整,直通山下,遠處還能遙遙看到城市邊緣。
沈意濃這才知道,程如歌並沒帶她來到什麼深山老林,反而就在人家房子後頭。
她心頭生出幾分錯亂,不可思議看向他,“這裡明明有路,你乾嘛帶我去山裡繞。”
“我是想著山裡空氣好,太久待在城市裡沒運動,剛好可以順便散步看看風景。”程如歌也有些尷尬。
隻是沒想到那邊路都快被草淹沒了。
“.........”
兩人走到房子前麵,就有個大叔迎上來打招呼,程如歌看起來和對方很熟悉,彼此問候了幾句近況後,他把手裡提著的魚遞給他。
“麻煩你了。”
“要怎麼處理,還是像以前一樣嗎?”大叔問,程如歌思考了下,開口。
“加一個紅燒的吧,放點辣椒。”他轉過臉看沈意濃,“可以嗎?”
“好。”她點頭,想起紅燒鯽魚的味道,不自覺吞咽口水。
中午吃了飯出來的,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先前不說還好,一提起,便覺得腹中饑餓亟需清甜美味的鯽魚來填飽,她目光再次落在桶裡魚上,隻是這次並非老母親的憐愛,而是磨刀霍霍的饑渴。
程如歌領她穿過屋子,沈意濃才發現後麵還內有乾坤,是一片打理整齊的院子,連著山,用籬笆圍了起來,栽種著果樹和蔬菜,角落還有個小池塘,裡頭自由生長著植物,幾尾魚在水裡穿梭,一隻青蛙跳了上來,在草叢裡靜靜伏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