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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和蒼青的關係說不上好, 但在很多時候都默契的一致對外。
因為季二老板實在是太受人歡迎了。
哪怕他奶茶店老板的身份沒有曝光, 單是這短短一年內親手打造的重華之館,都已經成功到諸多帝國的商賈名流慕名前來。
蚊老板把整條銀羽街買下來以後依著他的指點開闊業務廣納人才, 跟上頭下頭都把關係打點的極好。
今天是新年月始夜, 按著舊俗是要吃好喝好享樂狂歡, 臨睡前踏進祈願之陣中拜一拜光明之神, 圖一個好兆頭。
好些生意人和氪金大戶都想著跟季淵套近關係, 不是送禮物就是敬酒, 一沒看住人就給拐走了。
動作規矩點還隻是客客氣氣的說話,不規矩的就直接勾肩搭背上了。
他們考慮到季淵這一圈的業務, 還得按下殺氣不能動手, 把人帶走了事。
梅川跟蒼青找了一整圈, 又把那臉都喝紅了的家夥給拽回來擦臉醒酒。
還沒等他們兩人同他一起許新年願,露裡斯結束了表演帶著朋友們過來看他, 包廂裡又鬨哄哄成一團。
蚊老板鬨騰著要給他們敬酒, 老板娘端了電鰻湯圓來請他們試試新口味, 天使抱著瓶雪利酒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梅川好不容易從姑娘堆裡逃出來,一拍蒼青的肩皺眉道:“他又跑哪裡去了?”
蒼青伸手指了指正北方的紗簾, 神情有些凝固。
梅川也抬頭看過去, 跟他一塊石化在原地。
季淵正站在紗簾的另一側,在專心翻糖吃。
桌子上有還沒端過去的糕點塔和糖果盤,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他喝的不算醉, 就是感官遲鈍了一些。
咦——這糖不是阿姆斯特朗加速噴氣式回旋炮嗎。
就這形狀居然還能過審?
哦, 頂端還用椰子糖糊了個馬賽克。
季淵裹緊了小袍子, 伸手拿起來了一根橡皮軟糖,在燈光下端詳了幾秒鐘。
還真的是啊,做得挺像。
不遠處兩個男人僵硬地看著他舉起那糖還聞了聞,這時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季淵壓根沒注意到有兩個人盯著他,舉著一根阿姆斯特朗炮伸手扒拉了半天又找到了一根。
這應該是桃子味跟奶油味的!
出於男人固有的惡趣味,他把兩根平舉著比了一下大小,隱約覺得粉色的那塊糖形狀更好看些,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好像真是桃子汁做的,味道還挺香啊……
露裡斯找了一圈沒見著季淵,托著高腳杯走到了梅川和蒼青的身邊,隨意的打了聲招呼:“嗨,看見阿淵了嗎?”
兩人緩緩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緩緩把頭扭了回去。
精靈跟著看向前方的紗簾,也跟著倒抽了一口氣。
某人把那糖的包裝紙給揭了,歪頭嘗了一口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炮。
軟糖圓潤的頂端做得太大了些,一口下去還咬不斷,讓他不得不把那糖又吐了出來,嗆得連著小聲咳了兩下。
三人陷入石化中,隱約感覺呼吸有點困難。
這也……太刺激了。
季淵吃完點心再繞回來的時候,瞧見蒼青和梅川一人坐在沙發的一邊,跟三好學生似的正襟危坐,不遠處露裡斯在專心喝茶。
怎麼感覺氣氛有點微妙。
他們仨剛才吵架了?
包廂裡的人一多,好些人就鬨騰著要玩遊戲。
梅川怕吵又煩那些搭訕的人,跟蒼青叮囑了一聲徑自回去練刀法。
他一向獨來獨往,對群聚毫無興趣。
蒼青也無意和陌生人交集過多,隱在角落裡毫無存在感。
貓女郎拿了撲克牌給大夥兒都分了一張,搖著尾巴開心道:“來玩國王遊戲啊!”
另一側的惡魔小哥一翻牌子,舉起了手中的鬼牌:“我是國王——”
“我命令——方塊a和紅桃j,腰帶綁在一起鑽桌子!”
季淵捧著小盤子坐在沙發旁邊,注意力都放在滿桌的食物上。
火焰芝士海螺好好吃!
醋海蜇頭也好吃!
居然有粉絲烤扇貝——不對這個好像是水母須須。
“紅桃j!誰是紅桃j!”
在聽見高喊聲後,他下意識地翻開撲克牌看了一眼。
糟了。
季淵試圖把牌藏起來,誰想到馬上就被惡魔瞧見了:“季二老板!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旁邊的人魚小哥跟著起哄:“就是他!紅桃j!方塊a在哪裡!”
蒼青神色微變,下一秒人群中有個茶發少年舉著牌站了起來。
大夥兒都記不起來他的名字,可又覺得瞧著麵熟,笑鬨著把他和季淵推到茶幾旁邊,吆喝著就把他們兩人的腰帶打了個結。
“鑽一個——”
“季老板不要慫——”
季淵隱約想起來這是那天壁咚時碰到的男孩子,在起哄聲中也不方便問他的名字,笑著道了聲抱歉就帶著他蹲了下去。
那茶幾並不算高,剛剛好夠兩個人同時爬過去。
問題是他們兩腰帶被綁在一起,沒法同時平趴過桌。
一群夥計喝大了都開始一邊吆喝一邊敲三角鐵,季淵心裡一橫,斜坐在地毯上就側躺了下去。
少年始終注視著他的眼睛,也順勢側躺下去,一隻手輕扶在他的腰側。
兩個人的距離在狹小空間中不斷縮進,在往前蹭的同時不知不覺已經陷在了對方的懷裡。
腰帶的存在變得微妙起來。
他們稍微往前一擠,那緞帶就監督著身體間的距離,時刻準備著把他們綁在一起。
偏偏桌子下的空間又少的剛剛好,雖然擠壓著胳膊和腰的空間,卻完全夠他們保持一個剛剛好的距離。
再遠一點會覺得刻意,再近一點就可以親到。
外頭的口哨聲被厚實的桌板隔絕開來,而他們兩人同時陷在昏暗的桌底,依稀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少年那一雙深灰色的眼眸漂亮的猶如寶石,就這麼帶著笑意靜靜地看他。
季淵被他看的有種在被調戲的感覺,憋著一口氣加快速度往外一挪,結果關節和頸背同時被桌子腿頂回去,直接整個人都卡進了少年的懷裡,反而像在刻意的投懷送抱。
他的下巴猝不及防的抵在了少年的肩窩上,茶色碎發拂過了他的臉頰,依稀能聞到淡淡的月見草香味。
“對不起——”
少年伸手護住他的後腦勺,徑自把他深擁入懷,唇角已經貼近了他的耳垂。
“不是這樣抱過好多次麼?”清澈又蠱惑的聲音猶如撒了碎冰的桃花酒,還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嗯?”
角落裡的魔法師麵無表情的敲了一下法杖,柏木茶幾瞬間被劈成兩半。
“轟——”
季淵搖搖晃晃的被大夥兒扶起來解開腰帶,失笑道不玩了不玩了。
他再回頭時,那少年已經走到人群之中,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等煙花放過歌舞看完,蒼青才帶著季淵回了房間。
梅川已經練完刀法,抱著長刀他臥室的門前在低頭看書。
“我回來了——”季淵把新做的一包板栗糕塞到他懷裡,笑眯眯道:“一起拜個神然後睡覺啦。 ”
這也是入鄉隨俗圖個吉利,搞不好就真靈驗了。
小綿羊昂頭咩了一聲,湊過來蹭他的手心,把板栗糕也叼走了一塊。
季淵蹲下來隨手畫小雞給咩咩吃,指尖在地上圈圈點點一會兒一隻。
蒼青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這隻羊剛才一直在這裡?”
梅川並不怎麼關心這個問題:“大概吧。”
男人蹲了下來,伸手就要探那綿羊的虛實。
總覺得不太對勁。
在他手指伸過去的一瞬間,那隻綿羊就已經融化在空氣中,消失的過程順滑又自然,連羊角都沒讓他碰著一下。
“它隻聽季淵的話,”梅川掃了一眼道:“我喂竹子它都不吃。”
“……沒有羊會吃竹子的好嗎?”
“你覺得這它真的隻是一隻羊?”梅川看向季淵。
小雞崽剛從地上蹦出來,忽然就跟被卷進吸塵器了似的憑空就沒了。
“嗯……我一直把它當抱枕。”季淵思索道:“上回在競技場,它還嚇到了一條龍哎,該不會是什麼神獸吧。”
想一想唐僧騎的小白馬,丹妮莉絲的那條龍,夏目家的貓咪老師!
自己要也是主角,搞不好已經是偷渡歐洲碰到幸運掉落了!
“不一定,可能它隻是擁有‘恐懼’這個能力而已。”梅川分析道:“就像昆蟲和鳥類能夠利用羽翼嚇走天敵一樣。”
蒼青留了個心眼,跟著應了一聲。
新年第一天結束之前,按著這裡的習俗要跪坐在祈願之陣中,向已經從寒冬長夜裡蘇醒的光明神許願。
魔法師畫好了純白的陣法,三人對著東方並肩跪下拜了一拜,各自閉眼許願。
季淵心裡想著再吃一口公司樓下的蓮藕煎餃,想了半天許願自己能早點賺夠錢提前退休。
然後畫幾個仆人幫忙掃掃地喂喂貓,自己沒事就呆莊園裡騎馬釣魚,心情不好就去數錢。
回去估計是不可能回去了,留在其實也能適應。
兩個男人沉默著許完願,又再次拜了一下。
想要早一點恢複記憶——
想要變得更強——
——然後獨占他。
“新年大吉。”小青年站起來打了個哈欠,給他們兜裡一人塞了一支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炮軟糖:“這就當禮物啦。”
-2-
新年第二天的活動是給偶像的花樹上掛告白卡,凡是被抽中的幸運兒可以上台把心聲麵對麵大聲說出來。
比起其他的活動,這個不光免費而且走心,以至於六十棵花樹全都在開門營業的當天被掛成聖誕樹,枝條壓斷了之後又靠強力膠水給粘了回去。
——有人寫的告白信跟畢業論文一樣厚,拿粉紅絲帶綁在一塊還在樹上連著打了好幾個蝴蝶結。
季淵照例在睡醒以後叼著三明治站六樓俯視一圈生意,因為位置的隱蔽性連睡袍都不用換。
他在看見某個熟悉的人影時下巴一鬆,三明治裡頭的煎蛋直接滑了下去,啪的掉到了某個大叔鋥光瓦亮的禿頭上。
大叔下意識抬頭的一瞬間他猛地撤了回去,差點撞到端豆漿過來的蒼青。
“你看到誰了?”魔法師好奇道。
“梅川——”季淵扒著門框長喚道:“過來——”
後者應聲而來,跟著在欄杆上掃了一眼。
“這不是伊凡嗎?”他怔了一下:“他是來這找你的?”
“我覺得不太可能。”季淵飛快搖頭:“我跟他都是用手機短信約排位。”
人群之中有個又高又壯如同毛熊的存在,哪怕從六樓往下看也能一眼瞧見。
那把合金大錘被他背在背上,手裡則鄭重其事的捧著什麼小物件。
“等等——”季淵瞌睡都醒了:“錘子大哥不會也是來遞愛的告白吧!”
被忽視成背景板的蒼青把豆漿放到一邊,扭頭就走了。
梅川側頭掃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眼睛裡帶著笑意,靠的離季淵又近了一些。
“你覺得他會給誰遞?”
“他前幾天還一臉嘲諷的說誰吃多了天天追偶像!”季淵一拍欄杆道:“我就知道!”
悠長的號角聲在十樓中縈回環繞,湧動的人群爆發出歡呼聲,緊接著那映著深海之宮的水牆忽然亮了起來。
小白鯨領著三條鯊魚自高處俯衝而下,尾鰭拍打出湧動的水流。
金紅銀白的魚群似繁花綻放般猛地散開,在碧藍的海水中變幻出猶如山川海潮般的陣型,珊瑚礁也在同一時刻熠熠生光,把整個重華之館都用粼粼水光照了個通明!
眾人停下喝茶飲酒,無一不站起身來去看那一幕幻鏡般的玻璃巨牆。
空靈繚亂的歌聲自幽深處響起,無數氣泡湧升翻卷,而那長發飄揚的精靈如被折斷雙翼般墜入水中,素白的紗衣也隨著海浪飄揚。
想化作沉入深海的鯨,也願在明日為你燃如天上火——
海豚爭相追逐著他的指尖,淺金的光芒自高處傾灑而下,為俊美的臉龐又綴上一重明華。
想懺悔我的渴求,可他亦糾纏著你的眼眸——
在露裡斯墜入水底的前一秒,他手中的墨玉扇驟然揚起,三重水流如騰雲般翻滾而來,將他如神祗般托舉到最高空。
滿場的觀眾無一不沸騰驚叫,更多人開始跟著揮舞手臂高聲哼唱,一如他忠實的信徒。
梅川側頭去看季淵的反應,卻發現他沒有跟著粉絲們陷進狂熱裡,而是踮著腳在看伊凡的舉動。
樓底下的那哥們也沒心思看不遠處的超豪華大型海洋館歌舞秀,反而是握著告白信一路穿過人群,走到了那棵開滿黑色的花樹下麵。
“黑——”季淵抬爪就握緊了梅川的手腕,一臉看到最新八卦的興奮感:“他居然喜歡薩爾!梅川你看到沒!”
錘子哥有些扭捏的先是左右瞅了一眼,然後才伸手掛信,還挑了個最顯眼的好位置。
等信掛好以後,他又扭頭看向旁邊的惡魔立牌,然後開始傻笑。
再嘴硬的男人都有一顆戀愛的心!
這就是證據!
沒等梅川說話,季淵兩三下把三明治給咽了,直接衝去換衣服找薩爾。
惡魔在四樓正蕩著秋千,見他來了還照例喚了一聲二老板好。
季淵跟他早就混熟了,兩三句話就交代完前因後果,還跟他把那封信的位置講的倍兒清楚。
大腿都帶我一路趟過魚塘上鑽石了,該黑箱就得黑箱!
“曉得了,”惡魔也叼著一根藍莓味的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炮軟糖,揚著腿晃來晃去玩的挺開心:“等會兒見。”
等表演全部結束,第一輪表白時間開始。
季淵又溜回六樓看八卦,還找狼人小哥借了個望遠鏡。
伊凡站在人群中也一臉忐忑,眼神全程鎖定台上背手站著的惡魔。
看看啊看看,平時還一臉嫌棄的說‘追星有什麼好’,沒事就嗶嗶‘男人就該打扮成男人的樣子’,真是雙標狗!
狼人小哥一走上台,好些姑娘男孩就開始尖叫歡呼。
“崽崽啊看看我——”
“寶貝把你的尾巴藏好啊嗚嗚嗚——”
兩米多高的狼人靜默了兩秒。
你說是就是吧。
等他的粉絲哽咽著把告白信念完,台下 的人也哭成一團,日常為愛癡為愛狂為愛哐哐砸大牆。
“下一個上場的是——惡魔薩爾!”
那惡魔神情散漫的走上了台,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中選擇了伊凡的信。
“請伊凡·斯米爾諾夫上台!”
毛熊般的男人雙手捂臉,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