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淵現在生活很規律。
伊絲芙給了他一本繪畫筆記, 裡麵簡單講解了上色等諸多方麵入門知識。
先前兩個男人都隻塗了膚色、瞳色和發色, 其實細節上表達在出工時都很粗糙, 基本上是靠後期他們自行長完整。
筆記講解了點、線、麵不同表達,以及小物件入門畫法。
用明暗來突出輪廓, 線條儘量要隱藏在畫麵之中。
於是季·說書匠人·淵每天上班回家, 例行查賬半小時、畫畫兩小時, 洗個澡然後跟他們繼續扯屁聊天。
家務活就交給其他幾個男人輪流做, 小羊趴著吃點心就好。
季淵原本就很有悟性,看著筆記本邊琢磨邊畫, 塗了個像模像樣千紙鶴。
不同轉麵陰影、色彩、褶皺, 都和筆記上頗為神似。
他伸手打了個響指,那紙鶴就從空中啪嘰掉了下來。
伸手一捏,質感還挺真。
某人心情大好,把紙鶴隨手放在了桌子上,扭頭去拿浴巾衝澡。
他前腳進了浴室, 後腳露裡斯就路過這裡,隨手把紙鶴拿了起來。
很可愛小物件……是阿淵親手做?
精靈垂眸看著紙鶴輕笑,身後傳來魔法師淡淡問話。
“不告自取……不太好吧?”
水藍色眸子裡多了一分冷淡。
他緩緩轉過身, 掌心把那紙鶴握緊。
“若是我偏要拿呢?”
蒼青望著他笑了起來,身周竟有滋滋作響電球憑空浮現。
“作為管家, 我還是有資格過問一下。”男人抬指扶了一下眼鏡, 掌心一抬便握住了月輪之杖:“把它給我。”
“給你?”露裡斯抬起眸子, 附近水汽開始凝結如寒冰, 聲音低緩清冷:“好啊, 自己來。”
男人金眸一眯,數道紫電雷光便迸射而去,尾光自空氣中閃爆而過,直直劈向露裡斯麵門!
後者身形一側便讓那雷擊儘數劈向牆壁,五指張開在半空中操控數道冰釘霜刃,讓它們淩空一閃就紮向了蒼青胸口!
梅川正抱著洗衣盆哼著曲兒走上來,冷不丁三道霜釘裹挾著勁風橫劈而來,短短瞬秒隻夠他把盆子舉起來——
“砰!砰!砰!”
三刀把木盆紮成了三大塊,衣服跟碎木條一塊滾了下來。
“你們——”梅川看向露裡斯身後牆麵上燒灼痕跡,皺眉道:“搞什麼啊。”
蒼青完全沒有收手意思:“他偷拿了季先生親手畫東西。”
“是嗎?”露裡斯抬手癱開掌心,當著他們麵輕吹了一口氣。
梅川神色一凜,抬手就祭出了月石長刀。
粉藍色紙鶴張開雙翅晃晃悠悠飛到半空中,突然就直直墜落下去。
在這一秒三個人同時動手,衝著對方要害沒有留任何餘地!
銀紅相間刀光橫斷水藍色冰刃,紫電擋開意欲接住紙鶴刀鞘,無中生有水浪對著法杖一擊而下!
季淵在樓下洗澡洗特開心。
“我愛洗澡~烏龜跌倒~”
三排暗刃攜罡風極快連斬,蒼青單手撐桌側身跳開,長桌被直直砍成兩半!
風雷裹挾著咒術狠劈而去,直接把玻璃窗連著窗台上小雛菊完全炸掉!
“小心跳蚤~好多泡泡~”
梅川雙手變刀橫腕擋下雷擊,反手把長刀前段擲向對方。
他紅眸中殺意漸深,一個抬步將後半截也刺了過去——
蒼青和露裡斯一左一右翻身閃開,牆麵上登時出現兩道又深又重刀痕!
“潛水艇~~在禱告~~”
季淵哼歌哼完擦乾淨穿好衣服,用毛巾揉著頭發就推開了老舊木門。
“吱——呀。”
三個人齊齊收手,對視一眼後同時開始用最快速度收拾殘局。
“咩咩?”
季淵推開門時發覺小羊蹲坐在門口,叼著粉藍色千紙鶴一臉乖巧。
“在等我麼?”他笑著摸了摸它頭俯身親了一下:“喜歡這個麼,送你好不好?”
“咩。”
他領著小羊轉身走上樓,琢磨著今天晚上該講三強爭霸賽哪一段了,抬頭時嚇了一跳:“你們——”
三個男人一人靠著一麵牆都在喘氣,連刀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你們是背著我……偷偷在玩什麼詭異東西嗎。”
梅川掃了眼恢複如初桌子和花盆,咳了一聲道:“就,掰了個手腕。”
“掰手腕掰到把牆上炸了個洞?”季淵打量著那個被轟成菊花窗口,眉毛一挑:“誰乾?”
三個人立刻順時針指對方。
“……到底誰乾?”
瞬間逆時針再指一遍。
你們敢不敢再幼稚一點。
第二天下午再去莊園時候,好些花裡胡哨五月節裝飾都被收了個乾淨,整體又回到了莊重大氣畫風。
季淵坐在馬車上聽另一位管事絮叨,大概能聽明白這位城主之子有多萬裡挑一。
作為沒有特殊血統人類,他用過目不忘出色學習天賦,通過暗語深淵考驗前去學習了六年,不僅掌握著五門外語,如今已經是工程學和機械學優秀顧問。
“威廉大人這次剛回來,城主就給予了他總督位置,今後日子可有盼頭了。”老太太一臉欣慰:“難怪那幫小姑娘們都急著搶裁縫搶綢緞,誰不想嫁給這樣人?”
嗯……那就是白馬王子本馬了。
等提前到了會客室之後,季淵拜托蒼青施了個監聽咒語,帶著一眾人去了隔壁房間。
少女神情忐忑坐在沙發上。
按著季淵安排,她今天隻穿了一條款式經典小黑裙,脖頸上銀飾也低調簡樸。
露裡斯給他倒了一杯莓子汁,隨口問道:“阿淵是怎麼看這件事?”
“不好說。”季淵琢磨道:“雖然說自古竹馬敗天降,但他們兩這屬性,估計竹馬跟天降都一半一半,原地結婚都成。”
伊絲芙比那男孩小幾歲,兩家人關係又一直很好,估計她還在媽媽肚子裡時候,那男孩就在期待著能見到她。
現在一晃好幾年,各自又脫胎換骨越來越好,在一塊談個戀愛也挺般配。
閒聊之際,一個穿著深藍色官服少年快步走了進來。
“伊絲芙?”
伊絲芙立刻站了起來,緊張到行禮都出了錯:“您……您好。”
對方比他更緊張:“好久不見,你變了好多。”
他們兩壓根不敢對視對方,慌亂看了一眼又把頭扭到了一邊。
“那,請坐……”
“好,謝謝……”
接下來話題都很例行公事。
留學感覺如何,城內有什麼新變化,長輩們都很記掛,以及最近天氣很好。
梅川在旁邊跟著聽了十分鐘:“這兩人是聊天問答機器人?”
“少男少女第一次談戀愛都這樣。”季淵一臉懷念:“心不對口,越想關心對方把話題扯越遠,聊了跟沒聊一樣。”
少年眉目間散著種高貴和自持,氣質也帶著些世故。
他進門前同總管太太致好時從容不迫,儼然已經是成熟紳士。
可在看見伊絲芙時候,眼神會慌亂,連指尖都在有些不安輕叩著椅背。
“下個月你就要過生日了,”伊絲芙低著頭道:“我還沒有準備好禮物,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也不知道怎麼樣可以讓你更喜歡我。
“都可以,”他下意識說出了口,又輕咳了一聲,恢複成先前那矜持內斂神情:“不必太放在心上。”
“聽說……你前些天舉辦了一場舞會。”
還有很多貴族慕名前來提親,伯爵先生也動了訂婚心思,是嗎?
“嗯。”
“這樣啊。”他慢慢道:“挺好。”
聊天結束以後,他們起身行禮道彆,距離都拉很開。
沒有肢體接觸,沒有太多試探,抬頭時眼睛又看向對方,然後匆匆挪到另一處去。
等威廉坐著馬車離開了,伊絲芙才跌坐回沙發上,高跟鞋一蹬就開始打滾。
“完蛋了完蛋了——”
剛才話都說不利索真是丟臉死了啊啊啊!
狗頭軍師湊了過來:“這小夥是挺帥啊,難怪那麼多姑娘喜歡他。”
“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和他跳舞嗎——”伊絲芙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十分鐘前跟小白兔似,這時候凶巴巴又能吃人了:“教授家那位二小姐會六門語言!西城有個商人家女兒美被人們稱為花神——我看到她有時候都會臉紅!”
季淵聽得挺認真:“那你喜歡威廉麼?”
伊絲芙怔了下,擰著裙角點了點頭。
“我好幾年沒見到他了,”她小聲道:“剛才心跳快差點跳出來。”
她記得被他從修道院救出來那一天,天空散著海浪般金紅色火燒雲。
他褐發垂落在耳側,馬鞍上有銀色卷草雕紋,長袍邊緣還沾著三色堇碎葉。
伊絲芙剛回家時候,原本因身世和母親去世被打擊很大,可這三年裡,哪怕遇到困難再多,她也在努力學習和融入這裡一切。
因為想再次見到他。
想走進他生活,成為同樣能被他銘記人。
“我覺得我要輸了。”小姑娘捂著臉悶悶道:“騎士裡都這麼講,先認真人先輸,太在意對方隻會方寸大亂。”
“不,不會。”季淵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