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房。一個人。一隻羊。一遝稿紙。
希珀還要和梅川那邊找神廟的構造圖紙, 匆匆和他們交代幾句後就離開了。
留下季淵坐在一遝稿紙旁邊, 對著茶灰陷入沉思。
我當初要是沒打算追這五萬金……是不是現在還呆在重華之館裡做一個快樂的小傻逼呢?
他以前沒寫過劇本, 這會兒甭管會不會都得提褲子就上。
沒半個小時獄卒來過兩遍,他們得到對家那邊的打賞,過來看這聚寶盆巨巨蹲局子蹲的安不安分。
甩著長鞭的山羊人走來的時候,季淵兩三下把稿紙和圓珠筆藏進小袍子裡,茶灰伸手就解開了空間障眼法。
銅鈴般的碩大羊眼湊了過來,左轉半圈右轉半圈,聲音嘶嘶道:“他在這裡頭呆的老師吧?”
“跟木頭似的。”角落裡的花臂壯漢冷哼一聲:“坐著一動不動呢。”
季淵鬆了口氣, 把自己塞到存在感更小的角落裡。
等獄卒走了之後,茶灰再次把虛境打開, 順手給他臨時搭了個寫字桌出來。
季淵臨時當一回劇本策劃, 寫著寫著開始和他閒聊。
“茶灰, 你小時候就是在神廟中長大的嗎?”
少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
季淵以為自己是問錯了話,擺擺手道:“不說沒事的,是我摸魚成性, 我的鍋。”
“我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是劍魂了。”茶灰看著牆上的褐色汙漬,語氣複雜。
“那把劍原本被祭司們交給騎士們使用, 後來因為吞噬的龍血龍屍過多,無意中就誕育了我。”
“你是說, 在產生意識的時候,你就在被他們驅使著參與戰爭?”季淵筆尖頓了一下,語氣放低了許多:“感覺並不太好吧。”
茶灰側頭看向他,表情反而有些迷茫。
“你剛才問我, 小時候怎麼樣,”他喃喃道:“我好像就沒有過小時候。”
從一開始就是服務於戰爭的魂靈,在虛無之中誕生,又在屠龍之戰結束時差點被粉碎湮滅。
“你的魔法是誰教的呢?”季淵指了指乾淨明亮的單人房間:“這個做的很好。”
“這個不算魔法。”茶灰露出無奈的笑容。
“珀爾烏雷亞這個名字,其實在古語裡還有‘龍墓’的意思。”
“先生要看看麼?”
季淵猶豫幾秒,還是點了點頭。
少年站起身伸出雙指,把指腹按在了季淵的額前。
他們的空間一瞬間如玻璃碎片般散開,腳底也變成了無儘的虛空。
季淵在失重感來臨時下意識地抓緊了茶灰的手腕,轉眼就發現自己站在連綿的山丘之上。
紅褐色的天空猶如血海,地麵上長著形態粗放的深藍色奇異灌木,溝壑中還有什麼粘稠的液體在汩汩湧流。
季淵碰到這麼幽暗血腥的畫麵居然沒什麼厭惡感,他俯身去看地麵的種種事物,注意到瘴氣中似乎有龍影在遊動擺尾。
茶灰立在他的身旁,聲音平靜:“這把劍原本是被各大教派的祭司共同鑄造的聖物,可以吞噬黑暗屬性的龍,將他們的靈魂血肉都悉數據為己有。”
在屠龍之戰中,遠古惡龍被剿滅太多,劍就漸漸不堪負擔,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季淵站起身看向他:“那你呢?”
“你也是龍麼?”
茶灰看著自己本體裡藏著的龍墓,思索道:“算是他們怨氣的凝結吧。”
沒有光明屬性,沒有龍的血緣。
不是人類,不是羔羊。
什麼都不是。
季淵歎了口氣,伸手抱了抱他。
“我們出去吧。”
他沒法彌補茶灰身上的這些空缺和遺憾,但至少能幫著把劍身的咒印解除,還給茶灰全部的自由。
兩人再度返回獄中,一個寫劇本一個幫著端茶倒水。
季淵現編其實也編不了多少,索性把從小到大看過的狗血劇本全都串在一起,怎麼大亂燉怎麼來。
就譬如‘她可是你的親妹妹啊’以及‘她也是你的親妹妹啊’還有‘她和她和她都是你的親妹妹啊’這種段氏獨家梗拿來俄羅斯套娃就非常好水字數。
季淵漸漸寫進了狀態裡,茶灰就化成空氣悄悄帶吃的進來。
看守所外的東西會觸碰到結界,所以他溜去後廚食堂給季淵偷點心,轉移的毫無痕跡。
“吃飯吃飯!”豺狼頭獄卒不耐煩道:“每人一塊三明治一碗稀粥,愛吃不吃!”
季淵接到餐盤的時候,三個花臂大哥悄無聲息的圍了過來。
小青年一秒就範:“三明治給你們,粥我就分半碗!”
等他再縮回秘密空間的時候,茶灰從牆壁中浮現出來,臉上帶著淺淺笑容。
“給您找到了兩碟牛奶布丁,一碗蘑菇燉牛肉,一碗燉芥菜。”
“雖然沒有家裡做的好,但應該能填個溫飽。”
季淵聞著味兒都餓了,就著白麵包吃的飛快。
茶灰在旁邊遞著檸檬水,幫他整理上午寫完的稿件。
忽然又開口道:“我好像……可以幫先生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