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可以輕而易舉的入侵人類意識,魔鬼也能。
魔鬼更擅長灌注惡念,把被善良本性壓製的罪惡暴虐喚醒呼出。
而亡靈一直是混亂的代名詞。
它們如被吸入的陰綠色煙霧從鼻孔灌進肺裡,再從肺葉如冬夜寒水般快速浸透凍住人的靈魂,繼而悄無聲息地占領他們的全部心緒。
撒繆爾打了噴嚏,眸中血色突然燃起。
“滾出去。”他冷冷道。
一股綠煙冒冒失失地順著噴嚏衝出來,慌不擇路的消失在其他煙霧中。
茶灰坐在克裡曼斯勞之鏈上,抬起雙手猶如在操縱樂器。
他張口時聲音竟不是人聲,而是金玉相擊般的鏗鏘鳴響。
數十把長弓利劍如鋼鐵之花般在他身側昂/揚張開,寒光被希珀祝禱著染上白色火焰,破空橫掃而出直接豁開霧氣亂瘴一道傷口般的裂痕。
梅川操縱著分裂成上千把□□的極刃之刃一路廝殺到了戰場的正中心,幾乎被嘶吼咆哮的亡靈們淹沒掩蓋。
亡靈君主看準了他的位置,把全部刺殺主力全都調遣過去,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在今天將他絞殺毀掉。
隻要殺了這個男人,隻要殺了他,雪墟和虛空之神都將會——
梅川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季淵的麵前。
他不太記得自己剛才在做什麼了。
室外下著皚皚大雪,屋內小火爐上在煨著紅豆奶茶,季淵抱著枕頭在笑著看他。
“怎麼剛回來?”
梅川本能地開始思考這是哪裡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可這方麵的記憶仿佛被攪亂擺平,什麼都抓不住。
“你過來。”季淵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我好冷,來抱抱我。”
男人皺著眉站在原地,沒有馬上回應他。
季淵穿著一身深紅色睡袍,襯的脖頸盈白眼眸含光。
“梅川。”他又喚了一聲:“你不喜歡我了?”
季淵很少用這種語態和神情看他。
六分無辜,三分調笑,還存著一分引誘。
他見梅川還是沒有出生,傾身往前去握桌上的瓷盞,半邊衣擺垂落而下,肩線瑩潤淺白。
梅川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季淵笑意加深,尾音上挑:“我穿這一件好不好看?”
“好看。”
“你過來。”他往旁邊讓了一些,竟是坐在睡榻旁的。
兩個枕頭靠在一起,被褥上刺繡著大朵銀藍色纏枝蓮和鬆枝,用意再清晰不過。
梅川在他麵前一向沒有太多抵抗力。
“你先把衣服穿好。”他握著指節道:“肩膀不要露出來。”
季淵哼了一聲:“偏不。”
梅川輕輕歎了口氣,環視這房間的擺設。
又陌生又熟悉,偏偏無法和記憶中的任何場景吻合。
仿佛是被精心拚製而成的幻境。
“梅川。”季淵見他還是呆站在那,抱著枕頭在軟塌上打了個滾,語氣似在抱怨:“我今天等了你好久,你怎麼才回來?”
“我問你個問題。”梅川簡短道:“二十一世紀是什麼的世紀?”
季淵愣了兩秒:“你在說什麼?”
“你欠撒繆爾的錢還清了嗎?”
季淵悶悶應了一聲:“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月亮被什麼吃了?”
“梅川。”季淵煩躁道:“你今天好奇怪,就不能過來陪我坐一會兒嗎?”
奶茶壺及時的響了起來。
“我好渴。”他笑盈盈道:“快去給我倒一杯。”
“最後一個問題,”梅川盯著他的眼睛道:“誰天天嫌棄你畫畫醜?”
小青年抱著被子又滾了一圈,撒嬌道:“快去——”
話音未落,男人手中長劍再度在識海中從虛空被召喚而來,漆黑刀刃被熾烈白色火焰環繞染遍,一瞬分裂成了數十把。
他沒有等那個假象再如何引誘辯解,執刀厲喝一聲劈砍而下,刀刃如黑白雲霧向八方衝擊而去,登時將一切都斬作齏粉!
梅川睜開眼的時候,他抱著季淵坐在飛船的窗邊。
窗外雲霧漂浮,懷中人柔軟溫暖。
“梅……”
“誰是二蛋誰是三蛋?”
“?”
長刀瞬間出現將一切斬開!
“砰!!”
他們出現在星海花園的中央。
天空中氣球飄飛往上,燈芯在迎風搖擺。
“親……”
“膨潤土貓砂是乾垃圾還是濕垃圾?”
“???”
“砰——!!”
“砰!”
“砰砰!!”
梅川砍順了手,他在睜眼閉眼間幾乎遇到了成百上千個不同外貌衣袍神情的季淵,心中卻始終清明如一。
他如今心障隻可能是他。
但也隻有他知道他擁有怎樣的靈魂。
連環幻象被接連破除掃淨,白天黑夜滄海荒原都如夢泡影般粉碎消失。
戰場的廝殺聲再度從混沌中傳進了男人的耳測,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世界再次顛倒旋轉,塵沙血影重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