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趙桓輕輕搖頭,陳東忍不住有些懵逼,卻又不知道哪裡說錯了,又想起這是在朝堂上奏對,忽然之間就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趙桓卻也不以為意,隻是接著問道:“何謂與民爭利?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足。
今天下貧者愈貧,幾無立錐之地,而富者越富,阡陌相連,不抑兼並,豈非異於天道?
朕欲立階梯稅率,取富者多收稅,貧者少收稅乃至不收,損有餘而補不足,此乃天道,所收賦稅也將用於強國強兵強民,又何來與民爭利之說?”
又一次搖了搖頭,趙桓又望著剛才那個說“金兵的命也是命”的士子,問道:“可曾去過邊關?可知我大宋有多少兒郎死於邊事?可知我大宋的百姓又有多少死於金兵之手?金兵的命也是命,我大宋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再將目光投向另一個指責秦檜大修長城以致民怨四起的士子,趙桓又接著問道:“不修長城,何以阻擋金兵南下劫掠?自周而始,至我大宋,胡騎南下不止,若無長城,靠爾等去阻擋金兵?”
一說到這個,殿中的一眾書生們頓時又來了精神,什麼“廣修仁德,四夷賓服”之類的屁話更是不絕於耳,直接把好好的紫宸殿變成了菜市場一般。
而趙桓也終於徹底失望,就連心中最後一點點兒的希望也被這些書生們親手澆滅。
廣修仁德然後四夷賓服的說法,這些書生的依據是《韓非子·五蠹》:“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乾戚舞,有苗乃服。”
但是這些沙雕們卻全沒關注到這句話裡的重點——執乾戚舞!
乾、戚是指古時的兩種兵器:盾牌和大斧,用武器作跳舞的工具,頗有先禮後兵、德先武後的味道,基本上就是當時有苗不服舜,禹準備直接硬乾,舜卻選擇了拿著斧子和盾牌比比劃劃的,意思就是告訴有苗:小老弟你服不服氣?不服就乾你了啊!
然後有苗就服了。
換句話說,如果舜不是拿著斧子和盾牌在那裡跳舞,光在家裡玩什麼休教三年,你試試有苗會不會服?多半會抽冷子過來把舜吊起來打一頓才是真的!
現在這些沙雕書生們就是這副鳥樣兒,滿腦子的光想著什麼仁德教化,卻把乾、戚給扔到了一邊兒,也不知道他們是自知有臉自稱為儒生的——
孔夫子創立了儒學是不假,可是力能搏牛的孔夫子創立的儒學提倡六藝,基本上就是要求“儒”要能文能武有才藝,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退可處江湖之遠以憂其君。
但是現在呢?自打當唐之後,騎、射這兩項顯然已經被這些讀書人用在了青樓楚館的姑娘們身上,什麼騎馬射箭之類的是全然不會了,簡直丟儘了孔夫子的臉麵!
“現在,你們誰能來跟朕說說,在宮門前毆死朱拱之的事情。”
望著又一次陷入自嗨而不可自拔的一眾士子們,趙桓又一次搖了搖頭,說道:“朱拱之,朕記得他,一個心地很善的太監,當初也曾跟著朕一起親征太原。”
說著說著,趙桓就出離的憤怒了起來:“可是,他沒有死在金兵的手中,反而死在了你們的手裡!他錯就錯在,不該勸你們回去讀書,免得你們激怒了朕,被朕一刀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