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這次來得是個老仆,進來就是先抹了眼淚,朝王井哭道:“王老爺啊!我家夫人病了…留在杭州連起身都不得,全賴從夫人娘家來的一位兄老爺照看,才沒有出什麼差錯來。如今夫人身體未好,整日是以淚洗麵,想叫兒子到身邊看一眼都不行!念在我家夫人和您都姓王,五百年前是一家,求您可憐些我家夫人的佇結之情罷……”
薛蟠趕走了自己家中數批來人,連過年時都未曾回去,這個王井也是知道的。
見這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王井實在是不好拒絕,便出草堂吆喝了一聲,將薛蟠喚進來。
不一會兒,薛蟠赤裸著上身,扛著根棍棒進來草堂,先是給王井行了個禮,笑問道:“老師這時叫我是有事要吩咐?”
王井先是乾咳了一聲,方是指著薛家老仆說道:“文龍(薛蟠字)啊,你家使人來了,說你老娘臥病,你且收拾收拾,隨他去杭州看看罷。”
薛家老奴見王井這般說,心中大喜,忙是將方才的話同薛蟠再是說了。
至於薛姨娘之所以臥病在杭州,原是杭州那邊的生意糾纏,請薛姨娘去調解,不想去了後便是病了。
薛蟠聽後卻有些不信,問道:“你莫不是被叫來框我?母親病了,可遠近請了良醫去治?”
薛家老奴聞得薛蟠這般說,登時就兩手一攤倒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夫人啊!小的沒用啊!請不回大爺去看您那麼一眼……”
說著,他還要用兩手捶著地麵,顯得痛心疾首。
一旁的王井看得煩不勝煩,對薛蟠說道:“你既然是家中頂梁的人,常年在外也沒有道理,莫管事情真假,且去杭州同你母親儘儘孝心就是,日後你我還有相見之日。”
薛蟠學得極快,一身武功已經精熟,缺的是水磨工夫打熬氣力,故而王井也放心叫他回去。
薛蟠心裡念叨了一下,覺得王井說得也是在理,便回道:“師父說得是了,我去杭州看看也好。正好那應天府的軍械被劉唐賊子喚人取了去,我早有心要去尋他算賬!”
數月前應天府運軍械走得是陸路,叫劉唐提前埋伏放火,糾結了一乾人馬從蘆葦蕩殺出,搶了軍械便乘船走了,水路再轉陸路,沿途衙門硬是抓不到蹤跡,叫劉唐溜進了太湖,如今已經做了東庭島上的六當家的。
王井見薛蟠還要去尋劉唐的晦氣,便囑咐了薛蟠幾句,叫他小心行事。因今日天色將晚,王井再留他們歇了一夜。
一夜無話,翌日薛蟠和薛家人離開,王井攜子一路送出至官道上。
薛蟠大受感動,當場於官道上拜伏,叫薛家數人並著王井一齊發力才拉起。
想著自個既然要走,薛蟠便乾脆將心中疑惑向王井問出:
“老師一身武功登峰造極,如何便願意窩在這白咕村中?看老師平日言行像是軍中之人,莫非是因奸臣當道,才不得已於此?”
王井笑著回道:“我早年間是在戰場上廝混過,雖說一拳打翻過一個姓高的上司,但這事已經不值再提。如今我子女俱全,孫兒滿月,已然是美滿,留在這村中有何不好?”
薛蟠聽得懵懵懂懂,將話記下,最後告辭道:“老師請回,日後我少不得還要來嘮叨,這般也侍奉老師以終天年!”
薛蟠同王井拜彆,然後登車一路望杭州而去,他身上掛著戶部的職位,走官道名正言順。
王井目送薛蟠走遠後,也帶著兒子自回。
不說王井回白咕村繼續享天倫之樂,隻說薛蟠乘車南下後,星夜兼程而行,因太湖水賊造亂,多處不得不繞行,故而十餘日後,才是堪堪抵達杭州府境內。
再一日,順京杭運河而行,聞西湖香,聽錢塘江響,到達杭州城外,隻待明日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