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有兩個侯位,保齡侯、忠靖候。要論尊貴,在如今金陵四大家族裡,隻在賈母這個國公夫人之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賈母也是人稱史老太君。
史家兩個侯位中,保齡侯是祖上傳下來的,如今在史家二老爺史鼐頭上,忠靖候則是賈母的兄弟先保齡侯史煦賺回來的,如今在史家三老爺史鼎頭上。
至於史家當代的大老爺,也就是史湘雲的父親,則是早早過世了,所以史湘雲如今才跟著史鼐過活。
算算時間,史湘雲的父親過世,和先保齡侯史煦給家裡賺回侯位的時間差不多。
又是當初雍隆皇帝剛繼位那幾年的事……
總之不在四王八公之內的史家,
這些年在朝堂上過得可比賈家好得多。二老爺史鼐是尚書都台通政使,正三品,三老爺史鼎則在內務府做事,權柄不小。
頭頂著的兩個超品侯爵就更不必說了。
與之相比,賈家寧榮兩府中,寧府無人在朝中當差。榮國府二老爺賈政在工部混了十來年,還是從五品員外郎,賈璉仕途起伏,如今在太常寺當閒差,和賈政一樣,都是副手官職……
今日,二老爺賈政早早散值歸來,同大老爺賈赦一起招待史家兩位侯爺。
畢竟此時正值年關,六部中禮部的人忙著打轉,而工部則稍稍清閒了下來,
除了他倆,下麵的榮國府玉字輩中寶玉也在,陪著說話,賈環是庶子,二老爺賈政不提,便沒人喊他來。
至於賈琮,則是被大老爺賈赦有心帶上,正在屋內一角和賈蘭說著悄悄話,自以為無人看到。
還有兩個史家的哥兒,年紀正小,也跟賈蘭等湊到一邊。
賈璉進門時,掃了一眼,將這廳間的景象儘收眼底,再到了堂上來俯身行禮:“見過大老爺和二老爺,二舅老爺,三舅老爺。”
這兩個舅子是表的,但稱呼也得往親近裡說。
相比榮國府裡的賈赦和賈政兩位老爺,史鼐史鼎兩人都還年輕,大些的史鼐,也不過四旬出頭的年紀,壯年正是當官的好年紀,適合養官威。
就如此刻,史鼎帶笑看了賈璉一眼,沒忙著開口,旁邊的史鼐捋著胡須,不急不緩的先說話了。
“既然是在家居,我就不已官位相稱了,璉兒你在太常寺的差事署理的如何了,可還妥當?”
賈璉回道:“正卿主官勤勉,同僚老成,所以太常寺裡的公事好做,少有叫我操勞的地方。”
史鼎在旁笑道:“兄長是多的口舌,這事我在內務府如何不知,連三皇子都是誇璉兒做事妥帖,昨個還由聖上口諭,留在宮中辦事,才能遠勝過我這老朽。”
賈璉的官當得如何,大老爺賈赦是從來不問的。至於二老爺賈政,也隻是提過一嘴,畢竟侄子的官當得比自個還大了,屬實沒什麼臉麵。
史鼐史鼎,這一時倒像個正經的長輩樣。
“璉二,先來席間坐著說話,用些果品。”二老爺賈政這時說道。
“是。”賈璉在賈寶玉前頭的位置坐了,再瞅了眼上首位置的賈赦,這位在待客的場合倒是沒發作,正隻顧著喝酒,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史鼐史鼎說著話。
閒話多是這幾個當家的老爺在說,仗著身份,賈璉坐下後見沒有能開口的地方,便不去陪著貶低自個說笑話湊熱鬨,隻叫伺候的人篩酒來。
那邊幾位老爺說來說去,史家欠的銀子又被提到話頭來。
開國的武勳,四王八公十二侯的爵位降襲下來,如今一個比一個低,徒留個敕造府邸顯擺,寅吃卯糧。
隻有史家,這個一樣是開國時由賈母之父,尚書令史公傳承下來的爵位,如今不僅祖上保齡侯的爵位沒丟,甚至還在本朝新添了個侯爵到家。
隻他一家過得這般好,著實是突兀了一些。
這爵位背後,自然是有著來由。
當初雍隆皇帝剛繼位之後不久,便帶著儀仗南下巡視江南,既是學著先皇帝南巡,也是怕太上皇退位後江南不穩,畢竟江南才是賦稅重地。
史家得此在金陵接駕,很是操辦了一回,銀子堆山塞海的花銷出去,成了土泥。雍隆皇帝受用著自然是大喜,又兼著當時史家當家的史煦有從龍之功,便先複了保齡侯爵位不說,又再加了忠靖侯的爵位下來。
也就是如今史鼎身上那個了。
隻是如此顯赫,豈會沒有代價。
史家接駕用的錢,不過是拿著皇帝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買了個虛熱鬨。等接駕之後,宴席散去,擺在史家麵前的就是內務府的巨大虧空,這十來年了都還沒見還上。
欠了皇家那許多錢,史家空有兩個侯位,在京中卻全然是不敢擺排場的。為了仕途,還得做出家風儉樸的模樣出來。
賈璉以前不知道這事,但如今出仕了,也沒人在他麵前宰藏著掖著,倒是曉得個大概。
當年太祖皇帝南巡,榮國府是在姑蘇地方接的駕,那時也落下不少虧空,好在兩任國公爺有本事,早早就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