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的?”賈璉不管那許多,隻斜眼看著王家來人。
“這……”
王家那人訕訕道:“我家二老爺聽說姑爺您在南京立了功,特地傳信小的給姑爺和姑娘送禮來,還有信件也是,您看這……”
莫不是曉得榮府老宅被燒了,特意送銀子過來……
賈璉心中嘀咕一句,卻是也懶得在下人中抖威風,正好鳳姐兒的陪房來旺也在這,便喊來旺過來招呼王家人,自個準備進府。
“二爺您可慢些。”
來旺見著賈璉就要走,連忙喊了道:“二爺,那繕國府石三爺特意尋您,興兒已經領著往奉心居去了。”
“石秀?他這金陵參將也歸京了?”
難怪榮府這街邊一時這麼熱鬨……帶著些許詫異,賈璉先往自個書房那邊趕。
進了奉心居牌子下,賈璉果然見著個大漢在自個書房左顧右盼,翻翻撿撿。
“好你個璉二爺,居然還真學人在這做學問。”
“石三!”
賈璉入內不答,隻甕聲甕氣道:“你怎麼回的京?”
石秀也是初次來這書房,見賈璉居然還掛了個奉心居的牌子,不免看了個稀奇。
見賈璉問起自己,石秀也是放下打趣的事情,回身道:“你跟著鑾駕乘船走後,沒過幾天就有朝廷快馬讓我卸職入京,結果比你們一大幫子人走水路還先到幾天。”
“到了京中,朝廷又沒見什麼安排,一點風聲都不見,幸好讓俺領了武義都尉的散官,好歹有一份俸祿。”
石秀靠著座椅坐下,換了副語氣,麵上霎時升起些焦慮來。
他再是小聲道:“散官這東西璉二你也知曉,是朝廷專門用來定品用的,隻清不貴。幸好還算是正三品,不然俺可是在京中待不下去了,須得準備出逃的事去。”
臣不密則失身!
朝廷說太上皇是被反賊挾持後自縊,但其實是怎麼死的賈璉和石秀一清二楚,如果事發了,還真就隻能直接尋地逃了。
當下,賈璉麵色一黑,與石秀對視一眼,各自沉默。
石秀也是到了京中後心中發慌,知曉賈璉歸京後,才連忙過來商議。
片刻後,石秀又道:“好在如今皇帝老爺回京,朝廷該有下文了,俺如今是個閒人,正好再去走動、打探。要是真的不見要好了,咱們兄弟也彆連累自家府裡、北靜王爺,不如往北去……正好我聽說璉二你和北麵那朝廷招安的忠勇順伯有些交情,不怕沒地方落腳。”
“這是誰人造的謠言?!”
賈璉麵色發黑。
他還真沒想到,石三這廝居然已經想得這般長遠,事發就要從賊了,不免覺得有些晦氣。
“且莫說那姓武的賊子……你過府來見過老太太沒有,早見了早些走,俺隻覺得你今日著實礙眼。”
石秀自覺該說的都說完了,便嘖嘖兩聲,順勢起身向外走。
“你家老太君早就見了,我這便走,曉得你事多,莫送俺這礙眼的。”
石秀告辭,眼見著身影出了榮府西路,不見了去。
賈璉自往南北夾道裡走,暗自琢磨石秀先前的話。
那些個打算也不是沒有道理,正好王子騰在北麵巡邊,真要逃過去也容易,隻是去陰山投奔武鬆卻是決計不可了!
那陰山胡人諸部與武鬆都是他賈智深手下敗將,結怨不小,哪能過去俯首帖耳……
過了粉油大影壁,踏進自家院子,賈璉這才甩甩頭,好似要將那晦氣事情儘數甩出,都不去想了。
既然能拿著清白的身子當官,怎麼好帶著一家老小去做賊,太上皇那事朝廷要發作歸程時在船上也就發作了。
賈璉到了家中,不見鳳姐和平兒,門簾後閃過一人,正是晴雯過來幫忙更衣。
“奶奶和平兒姐姐都去老太太哪兒了,二爺稍後也是要去的。”
賈璉脫下官袍,聽了晴雯的話點點頭,沒有說話。
晴雯放置了官袍,又取來衣裳幫賈璉換上,係上腰帶。
“二爺眉頭鎖的緊,帶著許多心事回來?”
賈璉偏過頭,尤且帶著些憤憤同晴雯道:“全是那石秀在京中待著一驚一乍,自個嚇唬自個,鬨得俺也不見了安生……罷了,拿鏡子來照著。”
鏡麵中,賈璉定睛一看,隻見那鏡中人確係是被誰鎖了額頭。
“晦氣!”
“回京之後灑家瑣事纏身,是不該頂著這幅尊榮歸家……再說,哪能這般去見兩房,不然旁人還以為俺全是怕了他們去!笑話!”
賈璉呼出二尺白氣,麵容漸漸舒緩。
這期年來,他何曾在兩房這些個老爺太太們麵前吃過虧,想來這次也是如此。
正巧,像是晴雯說的那般,外頭正來了人尋,請賈璉去賈母上院那邊。
賈璉當下一手接過晴雯遞來的暖爐,就這般出門去。興兒昭兒聞訊提著燈籠趕來,向賈璉問了安,然後在前麵領路。
出了門,過南北夾道,賈璉一行剛到賈母上院的前屋花廳裡,便見著另一條路也有人打著燈籠過來,正好撞上。
來人卻是王夫人。
“嬸嬸現在才去老太太哪裡?”賈璉向前見禮,麵上有些奇怪。
他還以為王夫人此刻應該端坐在堂上,正專心等著詰問自個才是。
王夫人見了賈璉,笑了笑道:“這些日子有信士為我安排了禮佛的功課,好給太上皇在地下祈福。今日已經勞得老太太喊了四五次,方才誦了經後,我就往這邊趕。”
“既然如此,嬸嬸先請。”賈璉起身道。
“一齊過去就是了,一家子人,誰見要分那麼多先後。”
王夫人的人聽到這話,便提燈往前麵站了。
賈璉見狀,便也示意興兒昭兒往前麵走,於是兩撥身影合為一處,再往賈母那邊過去。
“二老爺怎麼不見過來?”
“他一散值回來,便尋人去書房寫公函去了,說是明日要用。”
王夫人故作歎氣,道:“也不知他怎麼就有那許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