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斯美作古,謙遜又不失堂皇大氣,實乃點睛之筆,可謂周全了,好!”
賈政這才滿意,接下來也用不著賈寶玉了,隻再請林如海題字。
賈璉抱著手臂在一旁,隻見四下點燈如白晝,這些個人都齊全著圍著一桌寫字,當夜就能拓印出來等著掛上去。
看了一陣,賈璉不免無趣,便招呼那賈薔到了跟前,詢問道:“你們府上賈珍,如何做事?”
賈薔本隻是過來聽賈政吩咐,不料被賈璉尋上。
“回璉二叔……”
幾步路間,賈薔心中便有了心思興起,此時先來如實道:“珍叔哪裡還做得了事,聽說腹中脾臟破裂,全虧了一名神醫每月上門來調理,但也是指標而不治本。常言道脾虛體胖
,珍叔那般身子,如今全靠人攙扶才能動身,手足上儘是發黑的地。”
“他這時倒是可憐了,哼!”
賈璉冷哼一聲,不加之憐憫,隻又問道:“那蓉哥兒媳婦在水月庵待得如何,可有誰去接她?”
“這事璉二叔您早就發過話的,如今誰還敢去!”
賈薔一時大驚失色,忙是跪下道:“我聽人說,最多不過是東府每月派人去送了銀子給瑞珠,麵都不敢見的。”
當年就因為那賈蓉媳婦秦氏的事,這璉二叔招人打破寧國府的事可還曆曆在目——可氣朝廷還根本不做處置!
賈璉想了想,才記起那個瑞珠是誰。
寶玉在那邊因暫時朝賈政請退,剛走過來,便聽見賈薔那話。
“薔哥兒說的應當沒錯,我前些日子跟老祖宗在水月庵裡燒香,也打聽到這情況……”
賈寶玉說著話過來,站定了,再一番欲言又止後,竟似個老朽般歎氣一聲,然後作勢拉賈薔起身。
他哪裡會忘記當年的秦可卿。
賈薔見寶玉幫著說話,這才放心了,就勢起身來。
“璉二叔、寶二叔。”
賈薔頗有些小心翼翼,建言道:“既然今日趕巧,有些事其實也並非是我妄言,那夫妻人倫的事情寶二叔您如今也該清楚,蓉大奶奶獨守水月庵多年,誰知會鬨出些什麼?何況那賈芹今年在水月庵裡來往的多,素來最是胡鬨的,廟中賭錢吃酒對他來說還算個小事……”
“哪裡的事!”
寶玉先激動了,氣道:“秦氏是大家出身,薔哥兒怎麼就要嚼這個舌根,又來壞人名節,當初便是——”
至於當初什麼,寶玉再一次戛然而止,看了看賈璉,讓這話氣得自己背過身去。
賈璉這時亦是冷笑道:“薔哥兒,你說這個又是個什麼打算?或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或是誰來請你的,才來同俺這樣提起!”
素來寧榮兩府最荒誕的風言風語,暗地裡卻多半是真的!
賈璉哪裡不知道這個常理。
“沒有的事,璉二叔勿躁!”
賈薔也不敢真確定,忙是唬得來勸道:“其實侄兒是想說,當初那事畢竟也有五六個年頭,蓉兄弟受正妻分離這許久不說,蓉大奶奶她大好年華,也都在那姑子庵裡虛度,璉二叔您就不覺得可憐?
不如由您主持,尋個日子喊蓉大奶奶到東府,乾脆些讓他二人和離了,我求珍叔再送些銀子給那人回家。從此這堵著疙瘩一去,璉二叔您老人家也不用再忌諱些什麼,讓五六年都不去踏足東府那邊。”
“薔哥兒這話倒是情真意切……”
賈璉冷笑道:“許你是一片好心,但說的卻是狗屁!萬事怪不到彆人頭上,隻怪賈珍那廝的一顆壞心!”
賈薔尚不及反應,聽得不免疑惑。
這時寶玉也轉過身來了,少見的發了怒氣,道:“璉二哥說的是極了!你這話又將過錯都怪到了彆人女兒家身上,我雖然不曾問過當年的事,但也知道璉二哥堵著的那疙瘩在彆處才是!女兒家就如此可憐,隻是說不出口,就被你們背裡指點罵儘了,還要當麵來埋怨?”
賈薔這時才知道是哪裡說岔了,連忙認錯。
不過叫他去罵賈珍,那是萬萬不敢的。
賈璉語氣稍緩,道:“俺也懶得追究你們打著什麼主意,隻那話對了一半。當年我和你們府裡敬大老爺說好了的,本就隻是讓秦氏在水月庵裡先躲著,如今趁著敬大老爺還在,我明日便差人去問一問秦氏,若是真有此意,就尋個日子叫賈蓉與她和離了也好,大夥清淨。”
“璉二哥!何必叫彆人煩惱上門麼?”
賈寶玉慌亂出聲,變了臉色。
他自覺得秦氏那般的人,好不容易才從淤泥裡脫身,這些年身居水月,驚鴻方能一瞥,本極為合適。如今這一遭,豈不是又要把彆人從神仙之境裡拉出來?
賈璉望著賈寶玉,目光卻是直達他收納在懷中的通靈寶玉上,道:“寶玉,你是哪個?就幫彆人定死在水月庵裡!就依著俺說,天下攏共才幾人真心實意的願去做姑子?如今秦氏的意思隻等去問過再說,有我這話在,也不怕東府的人敢難為她,到時隻管隨了她的心意去就是了。”
秦可卿若是真與賈蓉和離了歸家,也算是了了賈璉一樁心事。
一番話叫賈寶玉焉了。
賈璉再對賈薔道:“先前提起的那賈芹,之前也有人幾次三番的說過,你如今傳俺這話過去,真莫叫俺的人撞見他做得荒唐事,不然俺就替他老子打死他去!”
“侄兒一定把這話帶給他……”賈薔在心中替賈芹叫了苦,早曉得這事,就不拿他來做文章。
三人還待要說話,但那邊賈政讓詹光過來招呼賈璉,讓明日一早在榮禧堂待客。
林如海因為在朝中沒有沐休,明日下午才能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