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道:“這事也正叫人著急,親事不好議論。”
三姑娘探春當然不好議親,畢竟是已逝南太後的親妹子,外頭等閒誰家敢求娶?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金水橋上。
樂善郡王早有心意,又聽得賈政家中姑娘還沒定親,哪裡會錯過。
“小王家中倒有個不成器的小子,年近二十,好不容易才討了個秀才功名,前科舉人試卻又落了榜,我勸他還是先成家為好,以後安心守著家裡的世職也罷。小子模樣也算端正,小王擇日就帶他拜訪府上,請老大人掌掌眼?”
樂善郡王這話,自然是為自家府中求娶三姑娘探春。
如今賈門興盛,賈政又是自成一派,正正經經的朝廷大員,風評極佳,乾係比榮府那邊少些,上哪尋這等好親事去?
賈政聽得樂善郡王之子年紀輕輕就是秀才,已經是大喜,哪裡會不同意這事。
隻是作為被求娶的一方,多少還是要照例矜持些。
賈政便稍稍頷首道:“模樣如何倒是其次,我們這等人家多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具體還得看品性、才能如何,才是終生立身之本。”
樂善郡王笑道:“老大人說的是。”
議親的事情就這般說定了。
下來金水橋,樂善郡王稍稍收斂了笑意。
私事一朝就說定了,公事卻難辦。
樂善郡王不免稍稍歎氣。
賈政忙來詢問緣由,料想總不至於剛口頭說定就毀親罷?
樂善郡王歎道:“也不瞞老大人您,是朝廷委我主持京師內外疫情,眼看炎暑將至,卻少有進展,方才便到了宮裡受責備,才晚了時辰出來。”
賈政訝然道:“早聽得北郊有些時疫,原來卻如此棘手?”
樂善郡王道:“老大人可是見著錯了,都中並非尋常時疫,原是有些源頭。由去年起,朝廷西麵戰事連綿,後勤不濟,沿路百姓或逃勞役征召,或逃錢糧賦稅,化作流民者不計其數。”
賈政哀歎道:“若如此,原來是流民背井離鄉,攜帶疫情到了都中?”
樂善郡王道:“正是,沿途官府少有收留流民者,多方驅趕下今年已有五六萬流民到了京郊乞食,堵塞水道,以至於病疫興起,若往來的流民不斷,這病疫自然不絕,所以才叫人棘手至此。”
賈政歎道:“可憐這些人為朝廷大事才流落至此,王爺案上安置流民一事,工部定然勉力作為。”
樂善郡王聽了大喜,還待要說,卻見各自的轎子已經抬了來,請兩位大人乘轎。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原本大腹中的眾多言辭不堪說了,樂善郡王隻揮手暫退兩邊的轎子,再來同賈政說起一話。
“小王見了數萬人流離在天子腳下乞食尚且傷心,何況素日為君子的老大人?朝廷為征西海沿子,西邊各省賦稅勞役確實繁重,說是派遣欽差殺了貪官汙吏近百,卻不見什麼成效,反倒是惹得上上下下苦不堪言,才有流民儘彙都中之景。為治起根本,便依小王之淺見,不若……罷兵為上?”
一麵說,一麵以餘光觀摩賈政的麵色。
見其麵有憂愁之色,樂善郡王心中便是大定。
賈政道:“刀兵一起,朝野動蕩,存周實知。隻是西海沿子征戰近兩年,朝廷已耗費民力物力無數,又怎好前功儘棄?”
樂善郡王笑道:“這事正趕巧,前頭宮裡已經收到番邦的請和書,隻是為榮國公所攔,還未有決斷。老大人到了衙門裡隻管尋今日邸報看,便知小王所言不假。”
不好多說了,不然倒顯得是在挑撥叔侄親昵。
一語說罷,樂善郡王拱拱手,轉身先往自己的轎子上去了。
賈政亦是乘轎去,其中少不了為這諸事頭疼。
心事重重下,上任工部以來向來勤勉的賈政今日卻散值得早,還不及午後黃昏,便回來家中。
當日的傾城伯府,如今的工部尚書府邸。
賈政已經看了邸報,知曉西海沿子的胡人打不過段奐規,今年吃了大敗仗,發信來乞和,求娶公室之女。
若真能順應局勢,朝廷以和親事收此藩臣,也算大妙。
但主帥段奐規也有上表過來,自陳請朝中莫遺忘‘息壤’故事,常年對峙,敵軍已疲,明年今日,必能亡其部族,滅其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