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笑道:“本是職責所在,陛下莫非折煞老臣?”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宮內去了。
滿朝官員都知曉江南有錢,兩湖有糧,不過稅務卻不好收,從前朝開始就是如此。
江南讀書人多,鄉紳出仕為官作宰,便成了地方大家,牽扯的乾係不少。
如今當朝賈太師力主推行新政,大收江南商稅,朝野內有嗟歎的,有不喜的,更有暗諷的。
畢竟賈太師自個都是江南大族出身,早年間金陵還有賈、史、薛、王四大家的護官符流傳,道儘了地方欺上瞞下的串聯勾當,如今卻來挖自己的老根,如何能叫人服氣。
……
“灑家必要叫他們服氣!”
這日,榮國府榮禧堂中,賈璉收了金陵原史家保齡侯夫人來哭勸的信,看完後直將信件一撕,怒氣衝天。
“昏了頭的賊婆娘!自家還領著案子在,不說安穩低調些,做個‘耕讀傳家’,卻不知道收了誰的好處、聽了誰的挑撥,要念叨俺叫停新政!”
甄玨在江南走訪、探查半年,才剛頒布了新稅法,自家人就先來勸了,自然叫人動氣。
鳳姐兒管家這許多年,如今也懶了,逢著賈璉在家就要放下事過來陪著,這時拾起半截信看了看,不免發笑道:“原來裡麵還提了老祖宗的交情,這是有心要和你打擂台。舅太太回了金陵老家,消息不通,人也糊塗了。”
賈璉道:“不用多搭理這個,新政俺是做定了,快寫一份回信去罵她一頓。”
鳳姐兒道:“人家關係隔得再遠,到底是長輩,我可不能寫。你要是真不滿意,我隻能委了太太的名去罵。”
這也是個辦法,賈璉稍稍點頭。
鳳姐兒又道:“也是你突然起這個添稅的心做什麼?咱們老家那邊從前朝起就有鄉縣抗稅成風的事,但凡抗稅的頭頭鬨出事打死了人,往包庇的大族裡麵一躲,地方衙門也沒有辦法。按理你是當朝太師,官也做到頭了,不好生享福,還操勞這些,直把好好的人的累壞了。”
賈璉冷哼道:“也是沒誌向的婆娘,俺一向做的是實事,既然是輔政的太師,更是不能學彆個庸碌才好。”
鳳姐兒道:“這話說的好,你奔著青史留名去才有誌向,我要是兩眼一閉,彆人頂天了記一句賈王氏,無名無號的,還要誌向做什麼。”
賈璉被這麼一打攪,不免也偏了話頭,道:“要名號還不容易,珠大嫂子是‘稻香老農’,我替你起個‘算盤老虎’的號來就是了。”
“呸!取的什麼狗屁。”
鳳姐兒啐了一口,道:“虧了你還是太師,文官裡的首領,還隻會這麼幾個寒酸名號。”
兩人如此說笑一陣,本是將原保齡侯夫人的信件作罷了。
誰知不過一個月後,金陵又有信來,竟是王家大老太爺,鳳姐兒生父王子朗發來的。
其中又是勸賈璉叫停新政,裡頭引經據典的地方不論,還提出海寇宋江要是聽聞朝廷加稅準備討伐,本來是相安無事的,早晚也要先打上岸來。
到時候真惹出這禍患,對賈璉在朝中也不利,必然是甄玨小子勾結了哪一個政敵要害他。
賈璉心如鐵石一般,看了信件哪裡肯停,隻往皇城臨敬殿一趟,調令一營京營、一營神機營去江南駐紮。
既是防備海寇登陸,也是看管江南各鄉縣,再有地方包庇地方抗稅鬨事者的大族,直接發兵去,該問罪的問罪,該殄滅的殄滅。
賈家祖上也是做慣了這包庇事的人家,鳳姐兒說的那些,賈璉如何能不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