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導空降《呦呦田園》後,其實眾人並沒有多少實感。
之前一些女嘉賓過來做客,節目組多多少少會給予特殊照顧,甚至量身打造一些“腳本”,以此凸顯嘉賓的牌麵,順便還能給大家的日常生活來點兒小變動。
比如之前明露做飛行嘉賓的那一期。
播出的成片裡,但凡看過的觀眾都不得不承認,整集劇情主線幾乎都是圍繞著明露走,雖然沒有刻意去製造“眾星拱月”的局麵,但聯合程鬆寧搞了一出“意難平”後,最終播出的效果出乎意料得好!
以至於祝妮和俞佳忍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這種待遇,她們作為常駐嘉賓可都沒享受過呢!
直到人家客人走遠了,大感“不公平”的二位女士馬不停蹄讓團隊和節目組溝通:以後不許再請女嘉賓!
起碼不能請演員愛豆,不能壓過常駐的風頭。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以後女嘉賓要來,除非是諧星?
天知道節目組多難做:拜托,但凡能拉扯出一根感情線來,他們都能寫腳本強行拉郎湊對兒,可您二位這樣高傲,從正主到粉絲那是一點兒虧都不願意吃的,人家幾位男藝人也是粉絲捧在手心寵起來的,和冤種舔狗人設更是八竿子打不著,憑什麼反過來配合你們呢?
可眼下來的嚴導是個不折不扣、具備戰力的男人。
如此一來,那些特供的“待遇”還要給麼?
節目組在對接之前商討過這些事情,並得到準確答複:
嚴導不需要大家表現出對他的追捧和照顧,什麼“雌競”、“雄競”拐彎抹角的劣質腳本最好也不要出現,大家該怎麼來就怎麼來,給嘉賓安排活計、又或者安插一些小驚喜,隻要合乎劇情走向、方便素材剪輯,嚴斯銘沒有任何乾涉節目組後期的意思。
就算有了這句保證,節目組也不敢輕易放鬆。
此時此刻,隨組導演看著下午到晚上錄製的素材,不得不陷入沉思——
“嚴導和程老師關係那麼好?”
跟拍攝像用力點頭:“真不是演的,人家是真好!”
“除了之前訊星的綜藝,轉頭又合作的一部電影,如今還能給麵子來飛一期。難道說,他倆之間有什麼親戚關係麼?”導演一邊粗剪白天的素材,繼續問道。
跟拍攝像撓撓頭:“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嚴導之前剪羊毛弄傷手,他們為什麼沒讓你過去拍?”
小攝像搖頭晃腦:“嚴導一說不讓拍,我都不敢繼續跟著了,哪兒還敢問為什麼呀。他們回來的時候我才遠遠拉了個背影,兩人下了那輛破車就一前一後走著,搞得我以為他倆吵起來了,結果收工之前去收設備,才知道程老師今晚上和嚴導一起睡在小氈房呢。”
導演頓時一拍大腿:“你不早說?”
“我哪敢湊他們臉上去拍啊,嚴導一盯我就犯怵。”
反正導演本人是後悔不已:小氈房裡的攝像頭設置不像其他兩個氈房,鏡頭並不是長時間開著的,而是接著外頭和水房那邊共一根線。所以一般什麼時候大家起了,一串兒的鏡頭都開了,小氈房裡的攝像頭才會跟著一起開。
這得錯過多少好東西啊,越想越心痛了……
除了路過都躺槍的跟拍攝像,同樣在心裡埋了個疙瘩、久久不能平靜的還有牛萌萌。
他本來是打算去問寧哥回不回大氈房睡覺,結果在小氈房門口聽了幾句話之後,臉色變化怪異、心裡思緒翻湧,來來回回在耳邊飄蕩回響的,全是鬆寧哥朝著嚴導似怒似嗔發脾氣的聲音。那樣的語氣,那樣的措詞,直呼大名,毫不避諱,前所未聞,以至於牛萌萌的臉頰、耳朵、脖子,幾乎立刻漲紅!
那一刻,他的思緒被全部抽走到一片空白!
牛萌萌在原地僵了好一會兒,才神思恍惚地沿著原路返回,十幾步路的功夫,卻走得跌跌撞撞。打開門簾,又手忙腳亂地扣緊,他含糊地朝其他二人搪塞了一句“鬆寧哥在那邊睡了”,然後一股腦把自己塞進被子裡。
聞著周身程鬆寧殘留的氣息,牛萌萌心如擂鼓。
他為什麼要那樣說話?
他對大家明明不是這樣的。
牛萌萌顧不上另一個人的回應,仍在反複回味程鬆寧那幾句話:不同於往日的平靜溫和、總是那麼的肯定淡然,而是和下午教嚴導剪羊毛時一樣,動不動蹦出點兒零星的脾氣,罕見的小暴躁反而讓程鬆寧顯得更加生動。以至於牛萌萌在門簾外偷偷聽著時,他的腦海裡已經自動想象出程鬆寧當時的表情神態……
胸膛劇烈起伏,心臟砰砰直跳,幾乎是躍出胸腔的力度。
牛萌萌不由得問自己:你為什麼這麼在意?
因為鬆寧哥更關注彆人?
因為他在彆人麵前展現了更自我、放鬆的一麵?
可那又怎麼樣呢?
哪怕是21歲的牛萌萌,他自己也總是毫無負擔地在前輩哥哥們麵前放肆耍賴,那程鬆寧麵對賞識他、照顧他的嚴導,這樣表現也是理所應當的。
將手按在不斷狂跳的胸口,牛萌萌沒有立刻理會還在閃動的手機屏幕。
他知道,那是祝妮回複了自己的消息。
可此時此刻,他卻失去了“秒回”的熱情。
下午大家開玩笑調侃揶揄他和祝妮時,牛萌萌心裡明明也有過一絲歡喜,他倆一起給一頭羊剃了毛,彼此之間靠得那樣近。偶爾有一陣風從山坡輕輕吹來時,帶起空氣裡飄起來的輕質纖維,就像一層朦朧的紗拂在眼前,模糊了他某一刻的視線,也模糊了他的判斷……
*
《呦呦田園》新的一天往往從6點左右開啟。
天還沒亮,天空呈現出一種水晶紫,邊界是幽幽的藍。
導演和攝像組起得最早,他們前一天初步處理素材忙到淩晨兩點,第二天五點半又得起來布置鏡頭和各個線路軌道,照例輕手輕腳地布置好一切。大氈房、中氈房裡還沒有動靜,倒是小氈房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大清早的,彆逼我踹你……”
程鬆寧挪了挪,試圖遠離身後貼過來的熱源。
嚴斯銘有一步貼一步,恨不得整個人嚴絲合縫地和他貼攏。小心翼翼地在程鬆寧後頸處蹭了蹭,冒出來的胡茬紮人刺刺的,程鬆寧被刺得輕輕一縮,到底沒能抗住困意,躲了兩下後沒再動彈,嚴斯銘見狀重新把人攬進懷裡抱緊。一張暖和而綿柔的大毯子蓋在二人身上,被子下是纏在一起的四條長腿。
他壓低了聲音嘟囔:“還用你踹?昨天那羊都不止踹我一腳,好險沒踹廢。”
但程鬆寧沒再回應,他重新睡了過去。
呼吸很輕,需要湊到很近才能感受到。
嚴斯銘撐起手臂去看他,氈房內光線昏暗,勉強能看清對方的輪廓,但這已經足夠了。
沒能見麵、聯係也急劇減少的這一個多月裡,嚴斯銘整個人空虛到炸裂,越是用忙碌削減這種情緒帶來的影響,他心裡越是在意。少了程鬆寧相依而眠的每一夜,他自己都過得無比敷衍,甚至睡覺吃飯都已經不再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感受著鼻息間熟悉的氣味,嚴斯銘擁緊他。
睡意再次覆蓋二人,直到半小時後鬨鐘準時響起。
程鬆寧醒過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整個身板都纏住自己的嚴斯銘掀翻到地毯上,床很矮,以至於這人卷著毯子恍惚了一下才慢慢清醒——
“要起床做事了嗎?”
他坐起在地毯上,茫然地看向程鬆寧,後者靜靜發懵了兩分鐘,直到6點整,室內的攝像頭正式開始上班,程鬆寧掃了一眼鏡頭,起身掀開門簾。嚴斯銘隨手攏了一把頭發,也跟著他一起出去。
陽光穿過朦朧的晨霧,遠處的高山隻顯出一些輪廓。
微涼的晨風吹醒早起的人,二人在水房簡單洗漱後,就換了衣服準備出門去田裡。跟拍攝像一言不發地跟上,有了領導的交代,他現在是什麼鏡頭都不敢輕易錯過了……
青稞已經全部抽穗,程鬆寧先領著嚴斯銘逛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