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惡種》的劇本已經是“美化”過後的形態。
貓鼠遊戲警匪片往往節奏很快,血色充斥在黑白邊緣。
第一版劇本的主視角其實是定在了主角阿囝的身上,他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靠山一樣充滿安全感的父親,慈愛溫柔的母親,聰明英俊、前途光明的哥哥,因為一家四口偶然間的善舉斷送了全部幸福。他們探親回來的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在雨夜的公路救下了一輛側翻的麵包車,卻在兩個月後遭到滅門。
哥哥去同學家過夜逃過一劫。
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弟弟失蹤,整個家化作一片火海!
十八年後,哥哥棄文從警成了一名高級督察。
而弟弟成了陰溝裡的老鼠,日夜逃竄的亡命之徒。
故事就從這裡展開……
然而這份提案很快就被打回。
總局能接受主角可以不那麼偉光正,但起碼不能……哎!
這次的失敗並沒有打擊到編劇的信心,他著手一改,把弟弟改得深有苦衷,甚至還給他新批了一層“臥底”的馬甲。
N天之後,又一次被打了回來。
編劇再改:把哥哥改成心機深沉、利用職務之便報仇的野心家,弟弟改成無辜被牽連、被惡勢力洗腦的小可憐蛋兒。
N天之後,又一次被打了回來。
反複幾次後,嚴斯銘怒了,他大筆一揮——
把主視角調到彆人身上。
不要是弟弟,也不要是哥哥。
那個總警司法律出身,人再有原則不過了,總局一定很喜歡,那就把明線換成他官場博弈、平步青雲的過程,把哥哥弟弟這一家子的血海深仇藏到暗線裡。
至於“好人不一定會有好報,但壞人一定會得到懲罰”這條原則,也將全程圍繞“人之初,到底性本善,還是性本惡”的辯題。
兩瓣絞作一股,作為《惡種》的核心矛盾貫穿全片。
大改之後的劇本就不再是簡單的報仇、找真相、認親、伏誅懺悔。它的架構更大,視角更廣,同時牽扯的內容也更豐富。瑰影的編劇團隊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和各類專業人士打交道,光是顧問名單就列了三四張紙,其中涉及到敏感問題的,更是嚴格谘詢有關部門。嚴斯銘也在深思熟慮之後,邀請米嘉來做聯合導演。
米導自打去年《演員的品格》後,一直在港修養。
他如今的工作量很少了,一個是精力不濟,一個是愛惜羽毛,米導不想脖子都埋土裡了,回頭再出個什麼新作、把幾十年的口碑毀於一旦……
嚴斯銘的邀約,米嘉很心動。
他在港片最盛行的時期也拍過警匪片,流傳至今也不乏佳作,但比起米嘉在武俠題材上的造詣,相對而言這方麵的成就就比較“遜色”了。
但思慮再三,米嘉到底沒有答應。
他反而給嚴斯銘推薦了另一個人:謝宇璜。
謝宇璜此人早年一度被港媒稱作天才導演。
但他生的時機不太好,怎麼說呢,太晚了!
那時的港片市場已經走向末路,以謝宇璜一己之力,完全不足以救世。於是謝宇璜轉戰北美,進修苦學,一切又從頭開始。後來,重新出發的謝導也有過不錯的成績,但話語權和創作自由又成了橫亙在謝宇璜心裡的兩大坎,他到底沒法大展拳腳。沉浮數年後,謝宇璜聲勢不再,最終歸於平寂……
米嘉乍得一提起,嚴斯銘都快想不起這號人物。
腦子裡稍稍過了幾遍名字,嚴導有印象了:在他十七歲剛去留學那會兒,謝宇璜還是學院裡的風雲人物呢!隔段時間就會有謝導跟好萊塢某某大導合作、拍了什麼片子的消息,惹得一群留學生激動又浮躁……
“他還在拍電影?”
“還在吧。”
嚴斯銘聽著,怎麼連米嘉的語氣都不是那麼肯定?
然而對方在頓了頓後,又再次回複道:“他還在的,我讓他來找你!”
*
有活兒乾,謝宇璜來得很快。
他來的那天,恰好趕上周信崇到瑰影“報道”。
謝導風風火火的打開門,乍得一看到這兩個差著十來歲、但莫名神似的演員,連扭頭看向自己時的那種陌生疏離感都如出一轍,眾人打過招呼後,謝宇璜首先就對嚴斯銘起了敬佩之意:這麼像的哥倆你都找的來?
導演們在隔壁說話,程鬆寧和周信崇在這邊敘舊。
“我這點拳腳功夫擺點花架子都勉強,年紀到了,不得不服輸,到時候訓練怕是要遭罪咯!”
周信崇人至不惑,對自己的認知再清晰不過。
他不再是壯著膽子和導演打包票“這個動作我能做”,回頭苦練一番就敢親身上陣的20歲。
但周信崇看程鬆寧,又覺得充滿希望和期盼。
“你不一樣,我知道你身上有點功力在的。”
程鬆寧也不過分謙虛:“我也期待了很久。”
從出道到現在,這是程鬆寧準確意義上第一次拍警匪動作片,劇本裡有大量的打戲、槍戰、爆破設計,追擊打鬥更是時常上演。累是肯定會累,但沒有一個男演員能夠拒絕得了這種“誘惑”。隻要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程鬆寧一整顆心都熱了起來!
另一邊,嚴斯銘和謝宇璜校友“認親”成功。
在交換過一些想法意見後,二人很快確認了合作意向……
一切進展順利,《惡種》正式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備期。
在各部門的準備工作開啟之後,武指團隊來得最快,這也是米嘉的老搭檔,確認出演的程鬆寧、周信崇,還有其他幾位男演員率先進入了訓練階段。相關的適應化訓練也同步提上日程,程鬆寧的摩托也很快就位——
一周過後,嚴斯銘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看進度。
他還沒看到程鬆寧的位置,先吃了一嘴的尾氣+狂風。
旁邊站著的是專業教練,他一邊觀察程鬆寧的動作和技巧,一邊和武指老大麥哥溝通一些設計動作的可行性。
嚴斯銘聽了一耳朵,頓時提起一顆心!
麥哥餘光掃到他冷峻到毫無溫度的側臉,還以為嚴導哪裡不滿意,連忙道:“如果時間卡得好,理論上說隻要稍微改裝一下卡車的底盤,再著重設計一下飛行器追蹤鏡頭的軌跡,就能實現阿囝從車底橫切過去,再用手掌和膝蓋支撐起來的這一串動作!”
劇組這一片港區來的工作人員都稱呼程鬆寧為“阿囝”。
聽麥哥一打手勢,賽道百米外的程鬆寧在壓過彎後又飛快地衝了回來,準確地停在幾人麵前,揭開安全帽,自然而然地用牙齒咬住手套背部,直接取下右手手套,五指代梳,隨手攏了一把微微汗濕的額發。
“嚴導來了?”
嚴斯銘本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又被這小子撲麵而來的荷爾蒙氣息整得強烈心悸,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動作設計還是以安全為主,我會儘量讓道具和攝像那邊配合你們。”
麥哥了然地點點頭,但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並拉上程鬆寧一起表態:“但我和阿囝還是想儘力做到。”
嚴斯銘又去看程鬆寧:“是嗎?”
程鬆寧也跟著點頭:“練都練了,回頭拍出來要是沒那感覺,豈不是虧不大了?”
嚴斯銘:……
行,你厲害。
你翅膀硬了,你不怕受傷!
合該急死我、擔心死我是吧?
嚴斯銘滿懷期待的來,又心懷怨氣地走。
直到從關興那兒收到另一個讓他無語的消息:“榫頭那個角色的試鏡安排在明天下午,看看要加上誰過去配合不?”
“配合什麼,直接試,這批不行就再找。”
“不至於不行吧?我看名單裡有牛萌萌,他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