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敢心露出一副老司機帶你上路的表情。
陸不言手握繡春刀,往鄭敢心的褲腰帶上拍了拍,並威脅道:“再不閉嘴,當心我讓你冰清玉潔。”
鄭敢心立刻夾緊了自己的腿,求饒道:“老大,我可是還要給我老鄭家傳宗接代的,你,你當心點。”
沒有理會鄭敢心的哀嚎,陸不言突然抬腳往外走。
“老大,你去哪啊?”鄭敢心跟屁蟲似得跟上來。
陸不言不耐煩道:“滾。”然後徑直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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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水湄回到了鄭敢心的大通鋪。
她看著那臭烘烘的被褥,還有那堆睡得跟死豬一樣,打呼嚕跟打鐵一樣的男人,實在是躺不下去,便想著坐一夜應當也無妨。且萬萬不能睡過去,不然若是被發現了身份可不是鬨著玩的。
蘇水湄撐著下顎尋了一個木凳子坐在桌邊,正點著腦袋半夢半醒之際,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門口,男人一襲黑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陸不言鋒利雙眸往屋內一掃,那些睡在大通鋪上的男人們沒有醒,屋內隻蘇水湄一個清醒的。
“你跟我來。”
男人微抬下顎,朝蘇水湄的方向勾了勾,像擼貓逗狗似得招呼。
這種動作,本是不禮貌的,可由陸不言這樣的人做來,卻像是天經地義一般,沒有半絲違和感。
蘇水湄心尖霍然一墜,原本便白的臉更是透出幾分蒼白之色。
難道是被發現了嗎?不會的,如果是被發現了,陸不言的繡春刀現在應該已經砍斷了她的脖子。
那這個人為什麼突然叫她過去?
蘇水湄躊躇不定,男人已沒了耐性,冷聲催促道:“快點。”
蘇水湄一個機靈,趕緊挪步跟著陸不言走。
夜已經很深,四周萬籟俱寂。
男人走在前麵,腳步沉穩,身姿挺拔。
有風過,蘇水湄除了聞到一股霜雪之味,更多的卻是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氣。就像是長久浸透在骨肉之中,由身軀散發出來的那種新鮮卻又糜爛的味道。
“陸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蘇水湄跟在離陸不言三步遠處開口說話,嗓音輕軟,透著少年的青澀氣。
既然不能坐以待斃,那就主動出擊吧。
正走在前麵的男人腳步未停,隻稍稍轉過了一點頭。那雙在暗色之中漆黑略狹長的眸子微微朝後一瞥,“今晚,你跟我睡。”
蘇水湄霍然瞪大了眼,麵色慘白,下意識停住了步子。
這話,就跟讓她今天晚上跟狼睡一個窩裡沒有任何區彆。
蘇水湄露出一副五雷轟頂的表情,眼前的男人變成了披著人皮的餓狼,那雙漂亮的眼睛也在蘇水湄的幻想中透出野狼的陰冷詭色。
前頭,陸不言走了兩步,沒聽到身後跟來的腳步聲,便停步轉頭,朝她看去。
小娘子努力抑製住自己外泄的情緒,臉上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大人身份尊貴,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沒有這種福氣。”
陸不言走到蘇水湄麵前,微微俯身,細薄唇角勾出淺淡的弧度,像嘲笑,“你怕我?”
“整個京師誰不怕陸大人呢?”蘇水湄笑得更假。
“嗬,”陸不言冷笑一聲,然後在蘇水湄的注視下瞬間收斂臉上表情,翻臉比翻書都快,“跟上來,彆讓我說第二遍。”
男人的強悍霸道印在了骨子裡,蘇水湄沒有反抗的餘地,她跟著陸不言到了他的屋子。
“進來吧。”
陸不言率先進去。
蘇水湄深吸一口氣,跟著跨了進去。
屋內點了一盞燈,很普通的油燈,普通到讓蘇水湄有些奇怪。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用是居然是這種小油燈嗎?
油燈很暗,隻在屋內氤氳晃開一角。
男人就站在那裡,臉色半明半暗,窺不真切。
蘇水湄想,她現在的臉一定跟陸不言一樣,像半拉惡鬼。
小娘子記得,屋子裡隻一張床。她垂眸,掩住眼中神色,“大人,我睡哪?”
她不會真的要跟這個人同床共枕吧?
男人打開衣櫃,從裡麵扔出一套被褥丟在地上,冰冷無情地吐出兩個字,“地上。”
蘇水湄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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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不言半屈著膝蓋坐在床上,一垂眸就能看到跪在地上的小少年。露出一截比他胳膊都粗不了多少的脖子,正勤勤懇懇地跪在那裡鋪被褥。
皮膚那麼白,腰那麼細,還是像個娘們。
“大人,我睡了。”蘇水湄蓋上被子,遮到鼻子,恨不能把自己的臉都埋進去。
“不脫衣服?”男人聲音清冷,沒有起伏。
蘇水湄卻是一震,她支支吾吾道:“太冷了。”
“哦。”男人冷淡應一聲,似乎並沒有起疑也並不想深究,轉身也閉上了眼。
油燈未滅,蘇水湄想了想,詢問道:“大人,油燈?”
“不必管它,自然會滅。”
陸不言話音剛落,油燈的光突然又變暗了幾分。
原來“自然會滅”是這個意思嗎?這男人,不會連油燈的油用多久都掐著算計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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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會,油燈已滅,屋內徹底昏暗。
蘇水湄躺在地上。雖鋪了被褥,但她依舊能感覺到從地底內沁出來的寒意,陰冷刺骨,直往她骨頭裡鑽。而且這被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曬洗過了,一股子黴味。
小娘子忍著沒有動,沒有翻身,甚至連呼吸都儘量均勻下來。
屋內,一個床上,一個床下,雖隻隔了一米,但卻像隔了千重山,萬層水。
突然,拱在地上被褥裡的人動了。
蘇水湄偷偷覷陸不言一眼。
太暗了,她看不清,不過蘇水湄並不介意男人是醒著還是睡著。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掀開被褥,然後輕手輕腳地穿上鞋,先是借著一點光亮在屋內逛了一會兒,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最後,她推開門出去了。
原本躺在床上,似乎閉眼熟睡的男人霍然睜眼,眼底清明,無半點睡意。
男人起身,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一處也就幾個平方的小竹林裡,小少年尋了一棵生得最粗壯的竹子,然後解開了褲腰帶。
男人隱蔽在不遠處,夜色昏暗,樹影婆娑,有些遮蔽視線。不過陸不言能聽到清晰的水聲,“淅淅瀝瀝”像是積攢了很久。
陸不言挑眉,盯著小少年瘦削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最後終於是轉身回了屋子。
蘇水湄不知道陸不言有沒有跟出來,她猜測,應該是有的。
小娘子顫抖著手,將自己係在腰間的小葫蘆塞上,然後快速係上了自己的褲腰帶。
她一開始就知道,像北鎮撫司這樣的地方,尤其是像陸不言這樣的人,心思詭譎,她想要騙過他,沒有那麼容易。
幸好她在今早出門前準備了一個小葫蘆,在裡麵裝了茶水,係在腰間,以防萬一。
沒想到居然真的用到了。
夜風呼號,蘇水湄踢了踢腳邊的碎泥和石頭葉子,將痕跡掩蓋住,便縮著脖子回了屋子。
好冷啊,凍得渾身都僵。
蘇水湄重新回屋躺回被褥裡,努力蜷縮成團,企圖取暖。
睡定然是睡不著的,若是有誰能在旁邊躺著一頭餓狼的情況下還能睡著,蘇水湄就認他當爹。
小娘子閉著眼,衣衫未褪,按照多年習慣,拱成一團。
這一夜似乎就要過去,有晨曦之色從門窗透入。
蘇水湄的精神漸漸放鬆,有些困頓。
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捏住了她的耳垂。指尖冰涼,凍得她一個哆嗦,下意識就開始掙紮。
可男人更快。
陸不言不知何時下了床榻,單腿屈起抵住她的膝蓋,就那麼伏在她身上,一隻手掐住她欲掙紮的腕子抵在頭頂,以標準的審問姿勢完全鉗製住了她。
陸不言寬闊的黑影罩下來,像一頭伺機而動的餓狼。
男人帶著厚繭的指腹捏著她細嫩的耳垂輕輕打磨,看似閒適的聲音中帶著冷冽的嘶啞,“你一個男人,打什麼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