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放心,我們江湖人最重規矩。隻要你死了,我立刻放人。”
“老大……”胡離聲音嘶啞的開口,他動了動自己被捆住的身體,“彆管我。”
鄭敢心也醒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身邊的薑娘,然後才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陸不言。
“老大!”鄭敢心的反應比胡離大,他掙紮的時候,古樹都在顫抖。可惜,鄭敢心身上的藥勁還沒過,不管他如何掙紮,終究是掙脫不開。
“老大,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這四個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彆動,會救你們。”陸不言十分的言簡意賅。
胡離咬牙,怒視著周圍的人。
鄭敢心也是一副憤恨之相。
他們兩個這些年也是刀劍相伴,死門常過,隻需看一眼就知道他們被綁成了人質,正在用來威脅陸不言。
身上被下了藥,渾身無力,連繩索都掙脫不開。
“老大,不用管我。”胡離突然道:“我孤身一人,不比你,還有高堂要養。”
鄭敢心也想說這種話,可是,可是薑娘就在他身邊,他說不出來。他死無所謂,可是薑娘要怎麼辦。
“閉嘴。”陸不言不耐煩的打斷胡離,然後身體踉蹌了一下。
蘇水湄趕緊扶住陸不言,就在這個時候,玉麵郎突然向前,朝那江湖書生撒出一潑□□。
那書生反應迅速的往後退。
雖然退了,但書生還是吸到了一點。他眯眼看向玉麵郎,神色陰狠,“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玉麵郎攤手道:“我這種人啊,沒辦法,有錢就是爹。”說完,玉麵郎朝趙家大郎喊了一句,“是不是啊,爹?”
趙家大郎:……
趙家大郎沒有理會玉麵郎,他上前,與那江湖書生拱手道:“在下趙家大郎,此人乃我親友,還請諸位給趙某人一個麵子……”
“嗬,”那書生嗤笑一聲,“你以為自己是誰?”
趙家大郎歎息一聲,他道:“你們是新來蘇州的吧?”
江湖書生一幫人確實是新來蘇州的,他們得到消息,說陸不言在蘇州,立刻就要來取他性命。
黃金萬兩,那是怎樣一筆大數目,典型的要錢不要命。
“那又如何?”江湖書生一臉警惕之色。
趙家大郎道:“你們聽說過一句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嗎?”
江湖書生上下打量趙家大郎一眼,嗤笑道:“你是地頭蛇?”
趙家大郎看著十分文弱,再看身形,也不像是習武的人。比起趙家大郎,明顯是陸不言更有威脅。
雖然陸不言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麵色慘白,但他依舊跟個鐵柱子一樣杵在那裡,挺拔如鬆,絲毫沒有表現出退縮之意。甚至於,他下意識的還將蘇水湄跟趙家大郎護在了身後。
趙家大郎搖頭,“我不是什麼地頭蛇,我隻是一個商人罷了。”趙家大郎的話剛剛說完,院子門口突然湧進來一群人。
領頭的正是對麵棺材鋪子的老板。
蘇水湄:……這是什麼情況?
“書生,你要出手也得先看看地盤吧?我們蘇州城可不是能讓某些人隨地撒野的地方。”棺材鋪老板身形矮小,麵容乾癟,看著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
不過蘇水湄知道,這種時候能站出來說話的,哪裡是一個普通老頭那麼簡單。
果然,那書生看到老頭,麵色一變。
大家都是江湖人,幾斤幾兩都清楚。書生明顯怵那老頭。
老頭繼續道:“彆想找人過來了,你的人都已經被我藥倒了。”
玉麵郎也笑眯眯道:“今日這事其實也好過去,你放人就成。”
這是給台階了。
現在的局勢非常明顯,江湖書生完敗。現在讓他放人也隻是跟他客氣一下,畢竟他不放人也得放。
“陸不言的腦袋值得黃金萬兩,我與你們一人一半。”江湖書生已無餘地,卻還在討價還價。
玉麵郎摸了摸臉,“黃金萬兩啊,真是筆好數目。”
那江湖書生見玉麵郎意動,立刻加大籌碼,“我可以給你們三分之二,隻要你們殺了陸不言。”
看著一本正經的江湖書生,玉麵郎突然笑出了聲,“哈哈哈……你剛才不是說,江湖人最重義氣的嗎?”
江湖書生麵色一變。
這時,玉麵郎也在瞬時收斂了臉色的嬉笑之色,聲音冷然,“我們跟你不一樣,不是我們的錢,我們不會拿,是我們的錢,我們分文不少。”
那棺材鋪老板也道:“情意重萬金,就算是萬兩黃金,也比不過江湖一個義字。”
蘇水湄想,這老頭應該也是受人之托。
難不成是玉麵郎找來的?
蘇水湄正思索著,突然,站在她身邊的陸不言極速上前,藏在長靴內的鋒利匕首瞬時就割斷了那江湖書生的脖子。
更多的血,愈發溫熱,如泉水一般噴灑而出,濺落,浮起。
江湖書生倒了下來,陸不言亦不停歇,手中的匕首翻動著,一一劃過那些江湖人的脖子,一個未留。
院內寂靜無聲,隻有陸不言那雙殺紅了的眼。
他身上都是血,不止是他的,還有那些江湖人的。
好多血,比天際處的晚霞還要多。
那江湖書生顯然是死不瞑目,他大睜著眼,從寬袖內露出來的手中攥著四把飛刀。
蘇水湄想,這江湖書生方才是狗急跳牆,想讓胡離他們四人陪葬吧。
玉麵郎和那老頭顯然也被陸不言的身手震撼到了。
老頭一臉讚賞地看著陸不言道:“早就聽聞陸大人武藝非凡,如今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可惜,這位英雄受不住誇,當時就要仰麵倒下去。
蘇水湄立刻上前,用後背抵住陸不言倒下來的身體,然後在趙家大郎的幫助下,將陸不言扶到一旁坐下,並努力抑製住自己顫抖的身軀,半跪在地上,替陸不言包紮好傷口止血。
陸不言已經體虛力弱,幾乎站立不住。剛才那一擊,將他的體力全部耗儘。
也怪蘇水湄,傷口劃的太深。
玉麵郎上前探了探那江湖書生的鼻息,“死了。”然後上前,去替胡離他們解開繩子。
除了胡離和鄭敢心,楊彥柏與薑娘還昏迷著。
地上的血刺目鮮紅,如果放到以前,蘇水湄是怕的,可現在,除了怕,另外一種更強烈的情感主導著她。
蘇水湄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情,她不懂,她還太小。
蘇水湄隻是覺得,她突然想了解陸不言。了解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錦衣衛指揮使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坐在陸不言身邊,看到男人微微揚起的臉,在夕陽下變成細膩的白,眼睫垂下,蒼白而脆弱。
蘇水湄一怔,想,原來像陸不言這種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嗎?
“大人,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嗎?”
男人似乎是沒想到蘇水湄會問這種問題,他偏頭看她一眼。
小娘子低著腦袋,小小聲道:“大人不想說就不用說。”確實是她逾越了。
陸不言背靠在樹上,微微仰頭,看到晚霞漱雲之色,他的聲音很輕,微啞,穿透冬日冷凝之色而來,“頭一次殺人,我去睡了棺材。”
“棺材?”
蘇水湄震驚了,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會去睡棺材?等一下,等一下,陸不言也不是正常人,因此他睡棺材很正常。
蘇水湄努力說服自己,然後悄咪咪地抱著懷裡的小奶貓兒遠離了陸不言半米。
嗯,還是慢慢了解的好。
不能太衝動,不然萬一小命玩完就糟了。
這邊,棺材鋪老板朝趙家大郎一拱手道:“郎君之恩,永記在心,日後有事,隨喚隨到。”
趙家大郎也回禮道:“多謝諸位出手相助。”
蘇水湄看到這一幕,一臉震驚。
這老頭竟然是趙哥哥找來的嗎?
.
大家從危險之中脫身,暫住到趙家去。
蘇水湄沒忍住,去尋了趙家大郎。
彼時,趙家大郎正在書房內吃茶看賬目。
蘇水湄開門見山,“趙哥哥,你是……地頭蛇?”
“噗,咳咳……”趙家大郎一口茶水嗆出來,噴了蘇水湄一臉。
蘇水湄:……
“對不住。”趙家大郎立刻替蘇水湄擦了臉,然後解釋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我趙家最不缺的就是錢,這些江湖人大多受過我趙家之恩。身在江湖,情意二字最重,因此我想著,或許能一搏。”
頓了頓,趙家大郎又道:“在下隻是一介商賈而已,不是地頭蛇。”
蘇水湄想,果然商人多狡詐,連她的趙哥哥也不例外。
看著溫和可親,實則骨子裡冒的都是黑水。
想到這裡,蘇水湄突然又聯想到何穗意。
她本來覺得,趙哥哥是選擇放手,成全了何穗意跟王朗,現在看來,事實可能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