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姐姐她,她應該在家中繡花吧。”蘇水湄隨便胡編亂造,並覺得今天晚上的陸不言實在是有點話多,跟他的名字一點都不相符。
陸不言長長沉吟一聲,“你姐姐繡的花有你的好看?”
“嗯。”這次,蘇水湄沒有猶豫的點頭。
弟弟的花確實繡得比她好看。
“行了,睡吧。”陸不言似乎問夠了,也累了,他閉上了眼。
蘇水湄看一眼男人,也跟著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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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至淩晨天色半明半暗之時,蘇水湄睜開睡眼惺忪的眸子,看到依舊躺在那裡睡得安穩的陸不言,趕緊小心翼翼起身。
她要去見一下弟弟。
蘇水江依舊被趙家大郎關在後院柴房裡。
蘇水湄輕車熟路的過去,她左右四顧,見四下無人,便推開柴房門,走了進去。
夜間的趙家極其安靜,不大的柴房內,隻一盞油燈而已。蘇水江被一根細長的鏈子鎖住了腳踝,蘇水湄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那裡吃茶。
柴房也不像是柴房,被收拾的極其乾淨。不僅有床榻被褥,還有桌椅板凳,尤其是蘇水江麵前那套茶具,沒有個幾百兩銀子根本就下不來。
柴房內充斥著濃鬱的茶香,蘇水江聽到動靜微微抬眸,看到是她,便又將眼睛垂了下去。
“江兒。”蘇水湄喚他。
蘇水江沒動。
“江兒。”蘇水湄走過去喚他。
蘇水江轉過了身,背對蘇水湄。
蘇水湄沒辦法,隻得蹲下來,對著他後背道:“江兒,我來帶你出去。”
“然後呢?”蘇水江問。
“然後我們就回京師去,好不好?”
“姐姐都安排好了,又何必來問我。”蘇水江聲音悶悶的,能很明顯的聽出不開心。
可即使不開心,他也不會對蘇水湄怎麼樣。
蘇水湄斂眉,聲音很低,“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殺陸不言,但我覺得,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姐姐喜歡上他了?”蘇水江截過蘇水湄的話。
蘇水湄一驚,結結巴巴,“你,你說什麼,我,我怎麼可能……”
蘇水江轉身麵對蘇水湄,“我就是說說,姐姐怎麼急了?”
蘇水湄沉默下來,她摳著手指,麵對蘇水江的眼神,聲音嗡嗡,“行了,快點走吧。”說著,蘇水湄上前,替蘇水江解開了身上的鏈子,然後心疼地看著他腕子上磕出來的紅痕道:“趙哥哥的心也太狠了。”
蘇水江任由蘇水湄替他揉腕子,視線落到小娘子細長的脖子上。
蘇水湄斜他一眼,“你彆動歪心思。”
蘇水江仰頭看天,“姐姐說什麼。”他怎麼聽不懂。
蘇水湄哼一聲,站起來,“走吧。”
蘇水江隨在蘇水湄身後,走了兩步突然道:“姐姐,我想看看父親和母親再走。”
蘇水湄頭也不回,“你上次不是看過了嗎?”
蘇水江道:“沒看清楚。”
“就一個土包,你還想看多清楚。”
蘇水江:……
兩人走到門邊,蘇水湄突然攔住蘇水江道:“等一下,我先走,你再跟上來。”
“姐姐不怕我跑了?”蘇水江問。
蘇水湄道:“有趙哥哥在,你跑不了。”
確實,趙家大郎的勢力在蘇州比蘇水江想象的大多了,蘇水江甚至一度懷疑,他與平遙長公主一進蘇州地界,趙家大郎便已知曉,不然怎麼說把自己抓回來,便把自己抓回來了呢?
“姐姐,我覺得趙家大郎不簡單……”蘇水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水湄往腦門上彈了一下。
“你要喚趙哥哥。”
蘇水江捂著額頭,見蘇水湄走到前頭去探路。他看一眼麵前的牆壁,想著,雖然逃不掉,但不試一下就放棄,實在是不甘心。
蘇水江避開蘇水湄,踩著石頭,使勁往牆上爬。
雖說他平時連窗都爬不過去,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居然奇跡般的爬上了牆頭。
蘇水湄見門外沒人,就準備喚蘇水江出來,卻不想一轉頭,身後空無一人。
人呢?
蘇水湄往裡走了幾步,還沒想到要去看牆,因為她知道蘇水江肯定爬不過去,現在指不定正躲在哪裡等著偷襲自己。
蘇水湄這邊小心翼翼,仔仔細細的防備著蘇水江偷襲,那邊蘇水江從牆頭滾下去,正摔在一人腳邊。
他抬頭,還沒看清楚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誰,卻不想這男人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後使勁將他往上一提,在掰開他的嘴,往裡塞了一團帕子,又“啪嘰”一下將他硬生生甩回了牆內。
整個過程也就幾個眨眼。
蘇水江被擺弄的渾身酸軟,再加上天黑的厲害,連男人的一根頭發絲都沒看清楚。
至於他為什麼知道扔他的是個男人,因為他畢竟也是個男人,體型雖瘦弱,但體重卻不輕。
能一隻手將他拋回去,除非那女人天生神力。
“唔……”蘇水江發出一陣長長的悶哼哀嚎。
蘇水湄轉頭,看到人,立刻上去把人扶起來,“你是想爬牆出去?就你這體格,省省吧,乖乖跟我走門。”
蘇水江吐掉嘴裡的帕子,想起剛才在牆外看到的那個人,“姐,不能出去。”
“你彆耍花招。”蘇水湄警告完,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
蘇水湄神色一凜,立刻把蘇水江重新推回柴房裡,然後怕他跑了,又把鏈子給他扣上了。
蘇水江,“……姐,你剛才不還說趙家哥哥心狠?”
蘇水湄道:“有時候是要心狠一點。”
蘇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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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水湄關好柴房門,走出院子,便見一身穿白衣的男人手提一盞琉璃燈,慢慢悠悠的朝她的方向走來。
天色太暗,蘇水湄看不太清,她眯起眼,借著一點燈色,終於看清楚了來人是誰。
是陸不言。
“老大?你怎麼來了?”蘇水湄麵露驚奇。
陸不言道:“睡不著,出來走走。”
那怎麼這麼巧,正走到她這裡?
蘇水湄突然驚出一身冷汗。
陸不言不會是跟蹤自己來的吧?他不會已經看到蘇水江了吧?
蘇水湄小臉煞白,她仔細盯著陸不言的臉看。男人垂眸看她,歪頭,“怎麼了?”
“沒,沒事。”應該是沒有發現,如果發現了,現在她跟弟弟估計早就身首異處,變成兩個小土堆裡。
“老大,外麵風大,我們趕緊回去吧。”
蘇水湄接過陸不言手裡的琉璃燈,不想讓他靠近柴房。
幸好,男人並未深究,似乎真的隻是出來散散步,然後碰巧遇見了她,然後再跟她一起回去的樣子。
陸不言點頭,跟著蘇水湄往回走。
小娘子腳步略急,走路跌跌撞撞的,幸好沒將那盞上等的琉璃燈摔了。
天雖已初亮,但依舊朦朦朧朧的,再加上從四麵八方湧來的,那細薄的霧色,更是迷惑了眼,隻那盞琉璃燈散出一點柔和的光,在薄霧之中暈開漂亮的光色。
陸不言盯著小娘子的背影看。
他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指腹,深深歎息。
果然是雙胎啊。
陸不言看著手提琉璃燈,走在自己前麵的蘇水湄,稍稍勾了勾唇。
一個謎題解開了,還有另外一個謎題。
為何蘇水湄會女扮男裝,代替蘇水江進入錦衣衛所。
不過不急,他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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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粘連,大路濕滑,兩人改走小路。
路上,兩人路過梅園。
晨曦之色初顯,朝霞流雲,晨風攜露,輕拂臉麵,蘇水湄能聞到梅園清香。她一抬眼,便見一支紅梅於牆頭顫巍巍而出,層疊沾雪,嬌豔欲滴。
“喜歡紅梅?”
陸不言見狀,突然開口。
蘇水湄有點被發現的小羞澀,“我隻是覺得紅色好看,那麼鮮活的顏色,活得很肆意。”說著,小娘子的眼中便露出向往之色。
在這禁錮的世道,如果能肆意的活著,那該多好。
“紅色,是很好看。”陸不言側頭去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蘇水湄。
朝霞漏紅,斜斜灑灑,隱約透到小娘子眉間眼中,映襯著那雙美眸之中的嬌俏紅梅。
花嬌,霞豔,人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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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屋子,蘇水湄便又借口出去了。
陸不言盯著她的背影看半響,轉身回了屋。
“老大?”胡離跨門進來。
陸不言站在屏風後皺眉,“你過來乾什麼?”
“來給你送藥啊。”胡離亮了亮手裡的白瓷瓶兒。
陸不言嫌棄地偏頭,繼續整理衣襟。
胡離先是打量了一番屋子,看到地麵上疊好的被褥,眸色一暗,然後又裝作不經意的揚眉淺笑,走近陸不言,上上下下地看,又湊過來聞陸不言身上的味道,“唔,上好的檀香……”
“離我遠點。”陸不言厲聲警告,覺得這個樣子的胡離像個變態。
胡離直起身,伸手挑了挑陸不言身上的袍子,“老大,你今天怎麼……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怕是你眼瞎。”陸不言不冷不淡的反擊。
胡離卻是笑了。
今日的陸不言確實奇怪,外頭一件百年難得一見的紅色外袍,外頭一條牡丹褲。
胡離單手搭在陸不言肩上,湊到他耳邊,“老大,我怎麼覺得你今天……那麼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