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舟指尖輕輕勾起傅沉故的下巴,輕聲說:“我的阿故還是這麼好看。”
下一秒卻被傅沉故輕輕攬住,臉上一涼,傅沉故給他掛上了一塊輕巧的麵具。
“陛下一會出去被人發現可就不好了。”傅沉故冷靜說,為謝明舟明星的身份著想,也出於部分私心——那張俊美過人的臉一會在彆人麵前晃,被無數人覬覦,他可不放心。
“你不也得戴麼。”謝明舟笑吟吟望著他,從攤位上選了個仿製青銅麵具給人戴上,打量著那張凶巴巴的麵具,頓覺滑稽。
走到了大門口,兩人都帶著古時候的記憶,一身長衣華貴,穿在身上有幾分懷念的味道。再加上兩人身姿高挺,走在一塊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如當年兩人並肩逛花燈的時候,一位是當朝太子,一位是丞相之子,身份尊貴,才貌絕豔,惹得不少姑娘浮想聯翩,還有人偷偷寫起他倆的話本。
此時的街道裡,幢幢花燈打在牆上,散成星光。池塘紅鯉穿行,蓮花燈閃爍,戴著古代昆侖麵具的人們來回穿行——一切美得就像沒有宵禁的勾欄夜市。
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謝明舟一把拉起傅沉故的手穿行在人流中,輕笑:“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偷跑出去逛的夜市,也是這般光景。”
傅沉故任由謝明舟拉著他,前世的記憶奔湧而來,記憶中那個恣意倜儻的人影仍然一身玄衣,腰束縛紅帶,拉著他走在美人如雲的街道裡。
那時的花燈有多美,他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那雙勾人的含情目,輕輕一笑就把兩側的姑娘逗得臉紅心跳,走到哪都有人駐足。
走到街深處人越來越多,兩側的工藝品店吆喝聲此起彼伏,糖人,剪紙畫......整條街都是舟莊的百年老店,被這場活動重新帶動了流量。
謝明舟看見一家工藝品店門前站滿了人,店門裝扮清雅,玻璃櫃裡擺放著精美的簪子,男女款的都有。
正中央是一根青玉長簪,簪頭雲青龍盤繞,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家店是整條街年份最久的手工藝店,裡麵的簪子都是玉器真品。”身旁傳來傅沉故淡淡的聲音,謝明舟側過頭,傅沉故也正打量著玻璃櫃。
謝明舟腳步頓了下,看了眼傅沉故麵具下清冷的眼睛,接著往前走:“你怎麼知道?”
傅沉故收回視線:“以前來看過。”
以前他經常會來舟莊看古董,這家店名聲極好,他也來光顧過。
兩人走到一處池塘邊,謝明舟眼底閃過促狹,拉住傅沉故的衣袖:“阿故。”
“嗯?”傅沉故停下來望著他。
“我想吃糖人。”他眨了眨眼,“剛剛路過的那家。”
對上麵具下那雙惑人的桃花眼,傅沉故眼底閃過淡淡的寵溺:“你在這等我。”
謝明舟目送那道挺拔的人影沒入人群中,半晌後,他也抬步折返。
他重新回到那家玉簪店,含笑問:“這個青龍簪怎麼賣?”
店員望著眼前戴著麵具的男人一身玄色長衣,挺俊修長,舉手投足透著貴氣,笑道:“今天的貴客還真多哈哈哈,一眼就挑中咱們店裡最出名的。這簪青龍簪製作難度極高,我這庫存可就剩倆了。”
謝明舟直接買下了一支,放進精致的方盒,揣回兜裡。
——他第一眼瞧見,就想買給他了。
他回到街上,一路往池塘邊走回去,剛剛顧著和傅沉故聊天,現在才瞧見路邊掛著的一排花燈,蝴蝶,魚龍,梨花,燭光照亮著燈壁上的情詩。
姑娘們一身華妝,蒲扇掩麵來赴一場花燈的約會——
陽春三月,謝明舟回想起來,今天正是古時候的情人節。
以前男女們盼這天盼了一年,盛裝出席,期待在情人節的花燈上相逢。
謝明舟把玩著衣兜裡的方盒,薄唇輕勾了下,站在路邊等著和他的故人重逢。
節日已經步入**,遠處架起了十丈高的大燈輪,巨輪轉動,燈火四濺,亮如天星,無數情侶相擁,興奮得驚呼。
謝明舟很想快點見到傅沉故,但等了快一刻鐘,一直沒看到人影,他下意識摸了下衣兜掏手機,但手機卻放在了入口處的抽屜櫃裡。
謝明舟又等片刻,還是不見人影。
人越來越多,臨近十二點,已經有人站在河邊點燃孔明燈。
他皺著眉頭,在人群裡轉了一圈,人來人往,戴著各色麵具的人走過,卻絲毫沒見白色長衣的影子。
再過半個小時節日就結束了,謝明舟急切的來回找,喊名字也沒人應,擁擠的人流近乎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他走上拱橋頂看了半天,轉過頭:“阿——”
聲音還沒喊出口,燈火闌珊,那人白衣如舊,手裡拎著袋剛買完糖人,正站在橋頭抬頭看他。
仿佛時光倒轉,滿街的燈火,謝明舟卻隻看見了一個人。
“你總算回來了。”謝明舟鬆口氣問,將拿著方盒的手負在背後。
“人多排了會隊。”傅沉故眸光閃了下,長腿一邁也上了橋。
或許人們都跑去看表演,橋上都沒什麼人,四周漸漸安靜下來。
蓮花燈光影交錯,環繞著池中兩人的倒影。
謝明舟身姿挺拔,負手而立站在橋中央,望著向他走來的男人,手裡摩挲著方盒,“阿故。”
傅沉故靜靜走到他身邊:“嗯?”
謝明舟望著傅沉故清冷的麵孔,下意識握緊手裡的盒子,“其實,從病床上醒來,朕一直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他昏迷了多久,眼前的男人就守了他多久。話少,沉默,但愛意卻被藏在了描摹的畫卷裡,成山的書頁裡,還有那株被封存的藥草——
他以找尋藥草為由,用來安慰沈書行活下去的話,卻被沈書行記了一輩子。
“上次說得匆忙,朕想再說一次。”謝明舟深吸口氣,目光深邃盯著他,從背後掏出精致的方盒,勾唇笑道,“阿故,你願意——”
然而盒子沒拿出來,傅沉故也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支和他一模一樣的青龍簪,手不由分說覆上來,將玉簪插在他的微微束起的發間。
謝明舟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傅沉故垂下眼,長指隔著麵具輕輕撫摸眼前人臉的輪廓,目光繾綣又貪戀。
失而複得,生死重逢,他等了太久。他第一眼瞧見這枚青龍簪,就想買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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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故目光掃過謝明舟手裡的同款方盒,愣了下,嘴角隨即淡淡揚起。
“陛下可知道,送人玉簪是什麼意思?”
謝明舟眸光輕閃,半晌坦然一笑:“就是......喜歡的意思唄。”
傅沉故牽起謝明舟拿方盒的手:“那像陛下這般,送兩次玉簪呢?”
謝明舟愣住。
滿城暖色的燈光映照在傅沉故臉上,濃烈的愛意再也掩飾不住,一點一點傾斜。
“是讓我娶你回家,陛下。”
“砰——!!”
幾聲巨響後,遠處絢爛的煙花破空綻放,相思的明燈盞盞升空。
魚龍舞動,火樹銀花,情詩旖旎,整座城如星子傾落,又美得驚心動魄。
人們大為震撼,原來這就是當年明朝最為繁榮的明京城,美人雲集,詩人沉醉。
“啊啊啊太美了!這就是大明盛世的光景啊!”
“好想穿回明朝看一看當年的風光!”
“古人好浪漫嗚嗚!”
——於千百年後窺探到當年盛世的一角,所有現代人都心生向往,這裡曾是世界經濟中心,也是大明文化滋養的地方,是生生不息的明京城。
謝明舟完全怔忪在原地,麵具後的眼角淚光在閃。
燈火燭天,煙花傾城,沈書行這是以盛世為聘。
舟莊,故裡,故人。美到讓人落淚。
“好。”
傅沉故望著滿城煙花,慢慢摘下了麵具,嘴角帶著笑意,“陛下剛剛說什麼?臣沒聽清。”
見謝明舟沒回答,他轉過頭:“陛下可要考慮清楚了,不能反悔。”
下一秒,一雙薄唇卻毫不猶豫覆了上來——謝明舟也摘落了麵具,扣住他的下巴,以吻作答。
兩人在橋上放肆擁吻,吻著這份遲來千年的心動。
“阿故。”煙火過後,四周又沉寂了下來,謝明舟輕輕附在傅沉故耳側,喘息問,“問你個問題。”
傅沉故也氣息不穩,帶著鼻音回:“嗯?”
“我最後演的那部戲的男主,原型是你麼?”謝明舟輕聲問,他已經看完了劉導走訪民間的手稿,也翻完了《明帝紀事》。
傅沉故愣了一瞬。
謝明舟輕笑了下:“阿故,謝謝你。”
《明帝紀事》一頁一頁在眼前劃過,被歲月掩藏的秘密被風吹開。
書裡記載,沈書行曾經奔波九州,腳步遍布青州,蜀州,涼州......而劉導給他的走訪手稿裡,那位民間俠客和沈書行行蹤完全一致,一路行善積德,功德無量。
他行過九州的每一處,都有一座石碑。
——民間有一俠客,奔行九州,行善積德。
——相比其他朝代,明王朝的香火在現代燒得更旺。
——沈相曾路過我們村子,他因為采藥身負重傷,但還在為我們治療。我們村子所有人都感謝他,修了一座石碑,來紀念他的功德。
——以我的名義捐款?
——以你的名義做善事積德,有何不可。
——《驚風》劇本我很喜歡,在一遝劇本堆裡一眼就挑中了他。
——這個劇本帶我走向了奧蘭斯,成就了我。
原來,九州大地上,屹立著數座不老的碑石,曆儘千年不倒。
謝明舟一直以為謝氏的宿命延續到現代才得以破解。
他以為重生於現代,是上天憐憫他,死後又給了他新生。但上天哪有那麼多不期而遇。
凡事因果相生,福報輪回。
謝氏的宿命裡他活不過三十歲,但他從未真正死去過。
有人為他攢儘功德,拚儘全力。
——三千功德碑,換君重生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