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丟失了兩千多年的記憶,而這兩千多年發生了什麼,他也完全不知道……
尤其是那日跟姬鈞天再見,姬鈞天的那語氣……
仿佛之前的扶瀾都沒跟他徹底決裂似的……
可隨後,一陣悶悶的腹痛就將扶瀾扯回了現實。
扶瀾又開始腹痛了。
說起來也奇怪,自從他知道了懷孕這回事以後,肚子裡麵那個就一直不□□生,尤其是跟姬長淵在一起的時候,活躍的要命。
而這會,似乎是他心思太多,肚子裡麵那個又開始抗議了。
忍了一會,扶瀾實在是忍不住,掀開被子,準備翻身下床出去活動一下。
可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沉悶的鐘聲!
那鐘聲猛地一震,扶瀾剛下床的腳就不由自主地一崴,整個人便朝前撲倒過去。
扶瀾心頭一緊,正想施法托住自己的身體,卻已經被一股溫熱熟悉的氣息所包圍。
接著,他就落在了一個寬闊柔軟的懷抱裡。
在那一刻,扶瀾竟然發覺自己的腹痛神奇般的完全消失了。
扶瀾瞬間心亂如麻……
怎麼會這樣?
而姬長淵一把抱住扶瀾,將扶瀾輕輕往床上放好,便無奈道:“師尊現在身體還未恢複,有什麼事便直接叫長淵吧。”
扶瀾怔住了。
而接著,姬長淵就皺眉抬頭,朝外看去。
那鐘聲還在繼續。
扶瀾這時回過神來,也不由得皺眉向外麵看了一眼。
這是……十方山的鐘聲。
姬鈞天又作什麼妖了?
扶瀾眉頭緊皺,一旁的姬長淵薄唇抿成一線,臉色也不大好看。
但很快,姬長淵就伸手給扶瀾拉攏了被褥,低聲道:“師尊,我去去就回,你就在這等我,有什麼事便叫成瑛他們,彆親自來,知道麼?”
扶瀾嘴唇動了動,本來有話要說,可姬長淵卻已經把什麼都說了。
最終扶瀾隻能抿了抿唇,低聲道:“那你去吧.”
姬長淵點了點頭,拿起披風披在了身上,而他剛走出兩步,又聽到扶瀾在身後急急道:“萬事小心!”
姬長淵心頭微微一暖,便微笑道:“知道了師尊。”
說完,姬長淵便披著那長長的玄龍披風,一徑快步消失在了夜色裡。
而扶瀾目送著姬長淵遠去,看著姬長淵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原本停止疼痛的小腹卻又一陣陣悸動了起來。
扶瀾這會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一顆心倏然沉了下去,仰頭閉眼,猛地跌坐在了床頭。
隻有相同血脈之間才會有聯係……
所以這孩子,絕不可能是孔晝的。
那隻能是……
猛地咬牙,扶瀾仍是有些難以置信,這會他沉默了片刻,便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抬手,虛晃一掌,朝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上拍了出去!
忽然,光芒暴起!
扶瀾頓時悶哼一聲,仰倒在了榻上。
接著,扶瀾就頹然地攥緊了自己被那道金光灼傷到鮮血淋漓的手掌。
心魔之誓……
果然……果然!
他當初發誓,絕不會傷害姬家的任何一位子孫。
所以現在,他就是懷了姬鈞天那個混賬的雜種也打不掉了!
扶瀾心中又氣又痛,卻毫無辦法,隻能許願著等明天趕快到來,他就去找百解仙君商量,看有什麼其他可以墮胎的法子。
·
而姬長淵來到十方山的時候,麵色如霜,表情難看至極。
而這會,一群天官正抖抖索索跪在那裡,一點大氣都不敢出。
姬長淵見狀,眉頭一皺,便冷聲道:“都等在這做什麼?裡麵出什麼事了嗎?”
那幾個天官麵麵相覷一眼,其中一個便戰戰兢兢上前彙報道:“陛下,昨日似乎有匪徒闖入十方山,把前陛下的冰棺都弄碎了,裡麵東西還都狼藉一片,這分明是在挑釁我們仙界的威嚴啊!”
姬長淵麵色一沉:“那作案的人,抓到了麼?”
幾個天官搖搖頭,但其中一個又呈上來一柄武器道:“這是在洞口撿的,像是東海出產的武器。”
姬長淵麵無表情地將那柄武器接過,捏了個粉碎。
天官們:!!!
而接著,姬長淵便散去了掌心的齏粉,冷冷道:“等你們抓到人,再來跟朕廢話吧。”
天官們嚇得瑟瑟發抖,連忙磕頭領命而去。
而等到天官們離開,姬長淵便默默眯了眯眼,緩緩步入了那十方山的山洞裡。
姬鈞天的冰棺已經被修繕完畢,隻不過山洞中殘留的痕跡確實十分明顯,而姬鈞天的軀體上也難得出現了幾道紅痕。
想必是真的被狠狠報複過了。
姬長淵見狀,眸中不由得便閃出幾分譏誚之色。
而這時,姬鈞天的魂魄緩緩轉身,睜開了眼。
“東海那群老東西,越來越不安分了,你不想辦法處理掉他們,他們遲早要爬到你頭上去。”
姬長淵神色淡然,還帶了一絲笑意:“若他們真的想造反,又何必去找父皇您發泄?無非是覺得搬不動我,又沒處宣泄,隻能委屈父皇您了。”
姬鈞天瞳孔驟然收縮,怒道:“你這個逆子!你就是這麼報答生你養你的父親?!”
姬長淵冷笑:“生我養我?不好意思父皇,我糾正一下,生我的是母親,養我的是師尊,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姬鈞天勃然大怒,正想怒斥姬長淵,可他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接著他便笑了一聲道:“你師尊也是受了我的囑托才對你那麼好,要不然,你現在已經死在南海了。”
姬長淵猛地攥緊了拳頭,胸中克製不住地便湧出一股怒意。
姬鈞天觀察著姬長淵的神色,又冷笑道:“若不是我,你師尊一隻金翅迦樓羅能忍著幾千年不對你下手?還不是我當初哄著他立下了心魔之誓,你現在要是敢對我不好,他遲早也殺了你。”
姬長淵原本還隻是憤怒,但聽到姬鈞天最後一句話,他腦中轟然一響,雙眸瞬間變得血紅。
“心魔之誓?”
姬鈞天看著姬長淵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他一邊暗恨扶瀾居然連他兒子都勾引,一邊又故意道:“沒錯,如果不是他愛我至死,又怎麼會情願立下心魔之誓,護我們姬家血脈安寧。我當初可都是為了你,你是龍族,跟迦樓羅天生不共戴天——”
“閉嘴!”
姬鈞天眸色一暗,還想再說,結果卻被姬長淵猛地一掌,遙遙按在了牆上。
他頓時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碾壓的痛楚。
姬鈞天心頭大駭。
而這時,他就看到姬長淵雙眸血紅,靜靜凝視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把心魔之誓解了。”
姬鈞天唇角微微勾起:“心魔之誓能不能解。”
“那我不介意弑父。”
姬鈞天瞳孔驟然收縮,接著他就又驚又怒地道:“你要是敢殺我!扶瀾也得沒命!”
姬長淵緩緩收緊的手在那一刻停滯下來。
姬鈞天猛地吐出一口氣,又急道:“心魔之誓讓我跟他命數相連,你要是殺了我,他也會死!”
姬長淵的眸中漸漸出現一絲絲情緒的裂痕,最終他猛地收手,一掌將姬鈞天的靈魂狠狠扇到對麵的牆壁上。
轟然一聲巨響,姬鈞天的魂魄被嵌入了那滿是夜明珠的牆中。
姬長淵這時微微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便攥緊了拳,冷聲道:“既然你這麼喜歡苟且偷生,就好好在這安享晚年吧。”
說完,姬長淵又抬起手,咬破指尖,在冰棺和山洞四周下了數十道最強的禁製。
這樣,姬鈞天的魂魄便再也沒辦法同外界溝通。
做完這一切,姬長淵麵無表情地拂袖而去。
外麵剩下候駕的兩個天官聽到山洞中的響聲,心中疑慮,但看到姬長淵一身寒氣地從裡麵走出來,他們又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而姬長淵從山洞中走出來之後,看了一眼那兩個跪在地上的天官,便冷聲道:“傳旨下去,前陛下神魂受損嚴重,需要靜養,沒有朕親辭的令牌,誰也不許再擅入十方山。”
幾個天官對視一眼,雖然多有疑惑,但還是領命退下了。
姬長淵目送著天官們離開之後,自己靜立在十方山頂,感受著那四麵八方吹來的清冷涼風,忽然心中便生出一種沒來由的疲憊。
好想回到師尊身邊……
抱抱師尊。
他真的,好累……
·
扶瀾這邊也不太好過。
先前他扇姬鈞天耳光,也隻不過是對著那具軀體,姬鈞天的魂魄並未受損。
所以扶瀾的感應並不算嚴重。
反倒是姬長淵今日,對姬鈞天是真的下了狠手了。
扶瀾原本還躺在床上,喝著成瑛給他新做的杏仁露,努力平複著心中對姬鈞天那咬牙切齒的恨意。
可突然,扶瀾就感覺胸口沒來由地一陣悶痛,接著脖子便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一般,呼吸都難受無比。
滾燙的杏仁露就這麼潑了扶瀾一身,他掙紮著捂住了喉嚨,幾乎要從床上滾下來。
好在一旁的成瑛機靈,立刻就拉住了扶瀾的手,穩住了扶瀾即將滾落的身軀。
而這時,扶瀾微微張著薄唇,紅著臉,竭力想要喘息,可就是呼吸不上來。
一開始成瑛還以為隻是扶瀾突然失手,但這會見到扶瀾這副模樣卻忍不住嚇到了。
接著他就六神無主開始叫人。
不過好在扶瀾很快就從那即將窒息的崩潰中緩解了出來,這會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臉色蒼白,全身近乎脫力,隻有趴在床邊,又咳又吐。
把方才喝進去的杏仁露全都吐出來還不算,還咳得嗓子都發痛了。
眼看著成瑛還想去叫人,扶瀾就一把拉住了成瑛,搖搖頭,勉強無力地啞聲道:“我沒事,你彆去了。”
扶瀾其實在那過程中已經逐漸猜到了為什麼會發生這樣詭異的情形……
因為同樣的情況,在三千年前姬鈞天受重傷那次他也經曆了,那次比這次更狠,扶瀾差點沒脫了一層皮。
但那時扶瀾還覺得甘之如飴……
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想到這,扶瀾便忍不住苦笑。
都怪他當初自作聰明,現在是自作自受了。
姬長淵再回到長華宮的時候,成瑛正在給咳嗽不止的扶瀾換濕透的裡衣,見到姬長淵進來,成瑛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拉住了扶瀾衣襟,又跪下了。
姬長淵一眼就看到了扶瀾發白的臉色和滿是冷汗的額頭,以及那脖頸上隱約的紅痕,一顆心猛地一痛,又沉了下去。
他原本以為是姬鈞天故意在唬他,但他顧念著姬鈞天還有用處,便仍舊留了一手。
可沒想到,姬鈞天那家夥居然說了一次真話。
而且……還是這種真話!
姬長淵深吸一口氣,便解下披風扔到一旁,快步走了上來,一把摟住了扶瀾的肩膀。
然後姬長淵就一言不發地握住扶瀾的手,緩緩給他輸送真氣。
姬長淵這個行為把一旁的成瑛嚇了一跳,剛想阻止,卻又被姬長淵一個冷冽的眼刀給嚇了回去。
成瑛正在為難之際,一直有些虛脫的扶瀾忽然緩緩睜開眼,啞聲道:“我沒事,成瑛你先退下吧。”
成瑛頓時怔住了。
這會他遲疑著,看了一眼扶瀾跟姬長淵的情狀,幾次欲言又止。
但最終扶瀾的命令他還是不得不聽,便隻能垂首退了下去。
等成瑛走後,姬長淵就緩緩伸手,不動聲色的將扶瀾整個人都圈入了他的懷中。
扶瀾感受到姬長淵這個動作,在痛苦和舒適的恍惚間覺得他或許應該避嫌?
可隨後他又覺得這樣太舒服了……
算了,就這樣吧。
而且姬長淵給他輸送真氣之後,他雖然仍是覺得喉嚨和胸口處隱隱發悶,但腹痛卻已經消失無蹤了。
就單隻是這一點,扶瀾都不太想掙脫開。
而姬長淵這會看著扶瀾微垂又靜靜顫抖的纖長眼睫,忍不住就想低頭去親親他那疲憊的眸子。
但最終姬長淵還是克製住了,隻湊到扶瀾耳邊,輕聲道:“師尊好些了麼?”
扶瀾這會在溫暖裡昏昏欲睡,姬長淵陡然一叫他,他還有些茫然。
“唔……?”
這還是扶瀾失去記憶之後,頭一次在姬長淵麵前露出這般茫然的表情。
這就忍不住讓姬長淵想起了那些在長華宮裡日日夜夜的時光……
姬長淵喉頭微微一緊,看著扶瀾那淡色的唇瓣,實在是沒控製住自己,便伸出手,著了魔一般,緩緩撫上了扶瀾的唇角。
可這一次,扶瀾並沒有如同往日一般,嘴饞地一下子就叼住了姬長淵手指,然後猛地一咬——
這次的扶瀾在感受到唇上那薄繭撫摸過的略微粗糙的觸感之後,便渾身一顫。
接著扶瀾驟然清醒過來,就皺眉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姬長淵:……
過了半晌,姬長淵不動聲色的收回手,無奈笑了笑道:“嗯,有點。”
扶瀾:“哦……”
沉默了片刻,扶瀾想要動一動,但接著他又發覺自己跟姬長淵還保持著這麼曖昧的姿勢。
扶瀾:……
目光動了動,扶瀾雖然不太舍得姬長淵身上那股暖意,但還是道:“我現在好多了,你扶我起來吧。”
姬長淵微微一怔,眸中的光芒便暗沉了幾分。
但他也沒有反駁扶瀾的話,就鬆開手,將扶瀾扶著坐了起來。
扶瀾換換坐穩之後,正想問姬長淵今晚十方山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可姬長淵卻突然又猛地一把將他抱住。
扶瀾:???
扶瀾正有點想推開姬長淵,卻聽到姬長淵俯身在他耳畔,十分疲憊地呢喃道:“師尊,我好累……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好想抱抱師尊……
而扶瀾這會愣怔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心頭顫了顫,最終還是軟了下來。
算了……反正姬長淵平日對他總算不錯,讓他抱就抱了吧。
反正也不少塊皮。
想到這,扶瀾便微微歎了口氣,也沒推開姬長淵,反而還抬手在姬長淵肩膀上拍了拍,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姬長淵靠在扶瀾白皙的脖頸旁,嗅著久違的淡雅香氣,終於感覺自己恢複了幾分氣力,接著他便啞聲道:“沒什麼,就是有刺客潛入十方山,不過沒人有事。”
扶瀾心頭一動,想著原來是刺客——看來這次姬鈞天傷得不輕。
隨即,扶瀾便忍不住試探著問:“那你父皇呢?”
姬長淵抱著扶瀾的手臂頓時微微收緊,但很快,他又不動聲色地鬆開了。
鬆開之後,姬長淵便垂著眼,含糊道:“他沒事。”
扶瀾狐疑道:“真的沒事嗎?”
居然都沒受傷?那他豈不是白痛苦了這麼久?他以為這次起碼姬鈞天能再得個殘廢呢……
失算了啊……
而姬長淵聽著扶瀾這句話,心中忍不住醋意橫生,委屈得要命——為什麼到這個時候師尊還想著他那個不要臉的爹?
可姬長淵這會還要勉強克製著自己,隻低聲道:“父皇確實沒事——師尊,很擔心父皇麼?”
扶瀾心中冷笑:我巴不得他早點死。
但嘴上扶瀾卻含糊道:“我就問問,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