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劍尊!”
謝照生驚呼一聲,來不及思考,立即抬劍去擋。
銀白的劍刃與堅硬利劍瞬間碰撞,火電四射,劍光流轉,映照出偷襲之人的麵容。
竟然是長老孟長豐。
白凜渾身一顫,感覺到身體的一部分正在迅速崩壞,她慢慢低頭,看到腰際洇出點點月色。
那是她的“血”,溫潤晶瑩,如月光流淌。
“哢嚓”一聲,薄透的劍身發出脆響,一道裂痕隨之浮現。
凜冬劍終於還是損壞了。
白凜倒吸一口氣,抬手捂住腰部傷口。孟長豐的劍尖被一擊挑開,溫言聞聲回頭,孟長豐立即翻轉手腕,電光石火間,寒光一現,劍鋒已然刺入溫言的左肩。
全場瞬間屏息。
鮮血很快染紅雪衣,溫言微微垂眸,聲音平靜而冰冷:“長豐……你也入魔了麼?”
孟長豐雙目通紅,手腕顫抖,麵容掙紮而扭曲。
“劍尊……救我……我控製不了……自己……”
他看上去無比痛苦,近乎抽搐地將劍拔出,而後再度舉起,顫抖著對準溫言的胸口。
“快、殺了我……我沒有辦法停下……”
溫言目如寒霜:“他拿走了什麼?”
“妙化……通天鏡……”
孟長豐聲音破碎,周身魔氣蠢蠢欲動。溫言靜靜地看著他,良久一聲歎息。
“……我還可以救你。”他低聲道。
孟長豐艱難慘笑:“我……知道……但孟家已絕……我也不想……獨活……”
他額前魔氣縈繞,已有墮魔之兆,但目光決絕,無法撼動分毫。
“就……用……我的劍吧……求您……”
溫言了然,終於不再相勸。
他抬手,湛光浮動,握在孟長豐手中的長劍緩緩飛出。緊接著,他憑空一推,劍尖調轉,穩穩刺入了孟長豐的胸膛。
鮮血汩汩流出,魔氣消散,孟長豐的瞳孔漸漸失去焦距。
他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
自那之後,顧初雲修養了幾日。
魔道入侵,宗門試煉被迫停止。真正找到蠃魚眼的弟子已經死在了那個洞穴裡,按理說這一屆是沒有魁首的,但鑒於謝照生勇氣可嘉,在最關鍵的時刻擋下那致命一劍,間接救了溫言劍尊,因此掌門與眾長老商議,將謝照生定為此屆試煉的魁首。
不過溫言沒有親自授劍,因為他受傷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掌門逼著回去養傷。
授劍儀式是由掌門主持的。據說掌門沒有指定某件兵器,而是打開藏劍閣,讓謝照生自己選。傳聞他最後選了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名喚“一何碧”,隻是這“一何碧”究竟又是什麼寶貝,白凜就不清楚了。
畢竟她現在也算是傷員,實在沒心情關心這些。
凜冬劍受損,她腰上的傷也不見好。看這架勢,估計隻有等劍身修複,她的傷才能徹底痊愈。
看來做女主的劍也是有風險的。
白凜雖然無奈,卻也沒有辦法,隻能天天盯著顧初雲的劍訣發呆。經過此事後,顧初雲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越發勤學,恨不得整天不眠不休地泡在劍訣裡,連門也不串了,搞得白凜很是無趣。
還好,棲川留下的那根頭發還在。
孟長豐死後,現場弟子還未遣散,就有一人前來彙報,說是秘境外的陣法被人動過手腳。
範衡頓時意識到有不好的東西混進了秘境,立即命人清查。
白凜也隨即明白過來,破壞陣法的人估計就是棲川,於是第一時間望向棲川,隔著溫言衝他擠眉弄眼。
她本以為自己這個暗示還是比較抽象的,沒想到棲川一看就懂。少年微微皺眉,看上去不是很情願,但白凜不希望他在這裡暴露身份,這樣隻會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於是非常努力地衝他揮手,示意他趁機快溜。
最後他還是勉勉強強地妥協了,並對白凜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等我。”
可惜白凜不懂唇語。
棲川混在人群中一眨眼就不見了,白凜鬆了一口氣,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大壞蛋薑離。
她立即又在人群中尋找薑離,卻隻看到了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
轉身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便毫無留戀地隨著人群一起離去。
……狡猾的家夥。
這之後,凜冬便被歸還給了顧初雲。
可惜,顧初雲已經無法再用這把劍了。
那道裂痕足足有三寸長,橫亙在窄薄的劍身上,如同綿延破碎的冰霜。顧初雲拿著劍去找宗門內的鑄劍師,鑄劍師看了一眼,連連搖頭。
“這個損壞的有點嚴重啊……這麼大的裂縫,要是彆的劍我還能修一修,這把劍我是真的愛莫能助了。”
顧初雲急道:“為什麼?隻有凜冬不能被修複嗎?”
“不是不能被修複,而是沒有修複的材料啊。”鑄劍師點了點寒冰似的劍身,道,“這是太淵玄冰,全太微宗隻有一塊,至於那塊在何處……你還是去問問掌門吧。”
顧初雲一聽,立刻馬不停蹄地去找掌門範衡。
範衡最近格外繁忙,聽完顧初雲的請求,想了想,回答她:“太淵玄冰在你師叔那裡,不過我也不記得有沒有被他用掉。不然你還是換把劍吧,這劍太脆,不適合你,為師可以給你一把更好的。”
白凜聽了不太高興。
用完就扔,她又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哪有這麼做事的?
顧初雲也不同意:“可我還是想修好凜冬……”
“那就去問問溫言吧。”範衡頓了頓,又叮囑道,“去了碧霄峰,儘量少說話……他最近,情緒不太穩定。”
顧初雲似懂非懂地應下了。
*
來到碧霄峰,顧初雲發現小師叔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竹亭裡看書。
竹亭裡空無一人,雲霧繚繞,看上去有些冷清。
她走到竹樓前,正欲敲門,裡麵便傳出一道溫和平靜的聲音。
“進來吧。”
顧初雲低聲道謝,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竹樓裡燈盞柔和,暖意融融,白衣墨發的青年正坐在案前,手捧書卷,神色寧靜如往常。
白凜躲在劍匣裡偷偷觀察他,總覺得他的眉間籠著一抹揮之不去的低鬱。
“師叔……”顧初雲有些躊躇,在溫言詢問的目光下慢慢開口,“凜冬劍身受損,鑄劍師傅說必須要太淵玄冰才能修複,所以……”
她漸漸停頓,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已經看到了溫言微微蹙起的眉頭。
“太淵玄冰?”溫言微微沉吟,“那個已經被我……”
話未說完,白凜突然從劍匣裡探出腦袋。
少女眼巴巴地看著他,目光專注,睫羽輕扇,清澈雙眸中透出一絲緊張與期待。
溫言:“……我找找看。”
“太好了,謝謝您!”顧初雲鄭重地對溫言鞠了一躬,隨即想起掌門對她的叮囑,於是小心翼翼道,“那,師叔您忙……弟子就不打擾您了?”
溫言沒有應聲,而是微微抬眸,看了白凜一眼。
浮在半空的少女正在用力搖頭:“我不要回去,回去太無聊了!讓她留下來吧,我想看話本!”
聽完她的需求,溫言垂下眼睫,思忖良久。
“……師叔?”
顧初雲又喚了一聲。就在她琢磨師叔是不是不想搭理她的時候,溫言突然輕輕開口。
“我有點忘記太淵玄冰的質地了,需要一件用來比對的實物。”
青年眸光浮動,視線不自然地落向彆處,“……這幾日,凜冬就先放在我這裡吧。”
白凜:?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