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還真沒糊弄人,這針指得也太準了……
她拿出芥子囊,準備掏錢,一隻古銅色的手突然從她眼底閃過,沒有一絲遲疑地將那隻羅盤拿走了。
這誰?
白凜立即抬頭,發現身旁竟然多了一個膚色很深的年輕男子。
這個男子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身形高大挺拔,五官俊逸深邃,身著一身滾著紅邊的黑色勁裝,笑起來的時候有種灑脫不羈的感覺。
男子見白凜看向他,笑了笑,說:“小姑娘,我也很喜歡這個東西,可以把它讓給我嗎?”
那白凜當然不是願意的。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她都準備掏錢了,怎麼也輪不到給他吧?
白凜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旁的棲川就先她一步開口了。
“我們憑什麼讓給你?”
那深膚男子聽了,挑了下眉,笑道:“憑我付的錢多?”
白凜:“……”
她看著此人,不滿地說:“你這是在哄抬物價。”
“沒那麼嚴重吧,我隻是想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男子輕笑,白凜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竟然隱約透出一點極深的蒼青色。
白凜態度堅決:“你想要,我也想要。如果你執意要跟我們搶,那我們就隻能……”
男子打斷她:“隻能什麼?”
棲川懶洋洋接道:“隻能殺了你。”
白凜:“……”
過了過了。
她見男子臉上升起訝色,連忙解釋:“沒那麼嚴重,他這是嚇唬你呢,最多也就是卸條胳膊而已,彆怕。”
正在暗暗高興的攤主聽了這話,頓時反射性地微微後仰,同時在心裡暗罵晦氣。
他這是什麼狗運氣,還以為能把這破爛玩意忽悠出手呢,沒想到居然招來這種麻煩的主兒。
深膚男子聞言,倒是沒有再驚訝了,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白凜,突然粲然一笑。
“算了,不跟你爭了。”他將羅盤舉起來,對攤主晃了晃,問道,“這東西多少錢,我買了。”
說好的不跟她爭呢!
白凜頓時傻眼,而那攤主也不管是誰買下這東西了,隻盼著趕緊把這破爛玩意出掉,於是連忙回道:“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楊老二,你可真能坑人……”旁邊的小販又嚷嚷起來。
“要你管!”
楊老二恨不得立刻堵上小販的嘴,然而年輕男子卻並不在意,直接掏出一兩碎銀扔給了他。
“這東西我買了,我把它送給姑娘,就當是賠個不是。”他微微俯身,將羅盤遞到白凜的麵前,語氣坦然而友好,“順便,看在這件東西的份上,可以將你的名字告訴我嗎?”
白凜:“……?”
這算什麼?豔遇?
她一時愣在原地,而棲川已經代替她一把拍開男子的手,語氣冰冷地說:“不能。”
年輕男子抬眸看了棲川一眼,也沒惱,不緊不慢地詢問白凜:“這位是……?”
白凜坦率回答:“是我的朋友。”
“原來是朋友。”男子笑了笑,眸光流轉如日下翡翠,“既然是朋友,應該無權乾涉你的交際。所以姑娘是否願意將名諱告知在下呢?在下並無惡意,隻是覺得與姑娘投緣,也想與你交個朋友罷了。”
白凜聽他一口一個“在下”“姑娘”的,忍不住吐槽:“……你怎麼突然這麼文縐縐的。”
明明剛才和她搶羅盤的時候說話還挺正常的啊。
那男子一愣,隨即站直身體,放鬆地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不擅長這麼說話,是我的那些朋友告訴我,要像這樣端著說話才能招小姑娘喜歡。”
白凜:“……”
這個一臉清爽的家夥是怎麼回事啊,說話也太直接了吧。
她直覺自己有點無法招架,而一旁的棲川早已臉色發黑。
“阿凜,我可以殺了這家夥嗎?”棲川一臉陰冷地盯著對方,漂亮的貓瞳裡滿是戾氣,“他看上去不是很想活的樣子。”
白凜:“……不可以!”
她實在不想在大街上惹起事端,二話不說,連忙拉起棲川就走。
“小姑娘,你的東西……”
那個男子見狀舉起羅盤在後麵喊她,她頭也不回,隻回了一句“歸你了”便拉著棲川離開了這裡。
*
擔心棲川再折返回去打人,白凜直接拉著他走出一裡遠,才在一家茶樓前停下。
“阿凜,你乾嘛拉我?”棲川不服氣地問她。
白凜氣喘籲籲:“不拉你由著你闖禍嗎!”
“那是他自找的,關我什麼事?”
“行了彆廢話了,我累的不行,先進去歇歇。”白凜懶得和他理論,直接撐著腰走進茶樓。
沒想到棲川看起來挺清瘦的,拖起來還真費勁,比爬山還累,差點沒折騰死她。
白凜直接進了茶樓,棲川後腳跟上,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眼尖的店小二立即過來,為他們上了一壺茶。
茶樓裡座無虛席,十分熱鬨,一個長著小胡子的說書人正在人群中侃侃而談。
“再說那縉雲孟家,自那一夜後是無人生還呐,那入魔的孟家獨子也不知躲到了何處,從此杳無音訊,也沒有一個人再見過他。”
底下有人提問:“孟家不是還有旁係嗎,也不止縉雲那一家啊?”
“是有旁係,但最鼎盛最有威望的還要屬縉雲這一脈。”說書人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自那一夜滅門之後,縉雲這一脈就隻剩下太微宗長老——孟長豐。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怎麼著?你可彆吊人胃口了,快說吧!”
底下眾人連聲催促,說書人吊足了胃口,這才長歎一聲,娓娓道來。
“結果那道骨仙風的孟長豐居然也入魔了!”
“謔!”
眾人聽到此處皆是倒吸冷氣,茶樓裡一片嘩然。
而白凜作為當事人之一,顯然對這件事沒什麼興趣,她摸了摸肚子,懨懨地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哼哼:“好餓啊,怎麼這麼餓,我快不行了……”
棲川見狀,湊到她麵前,說:“我讓他們送些飯菜過來。”
“我不要吃飯……”白凜一邊哼唧一邊搖頭,“我想吃外麵賣的梅花糕……”
其實她早就看到街上有賣梅花糕的小攤了,就在賣吊墜的那個攤位的不遠處,可惜當時一心要把棲川拖走,根本沒時間過去買。
這沒吃到嘴的東西就是容易心心念念,她現在一門心思都是熱氣騰騰的梅花糕,對其他食物根本提不起興趣。
少女軟軟地趴在桌子上小聲哼哼,像個任性撒嬌的小孩似的,棲川專注地看著她,嘴角不自覺勾起弧度。
“好。”他笑眯眯地答應了,“你待在這裡乖乖等我,我現在就去買。”
白凜有氣無力地點頭:“嗯……”
棲川起身走了,她喝了一口熱茶,繼續趴下來。
那說書人還在繼續,她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聽到了“慕歸枝”三個字。
她精神一振,慢慢坐直身體。
“再說那魔主慕歸枝,誘使孟家獨子入魔,連孟長豐也不放過,你們猜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和孟家有仇?”
“說不定是在對四大仙門宣戰!”
“我猜是看中了孟家的什麼寶物!”
說書人一捋胡子,滿意點頭道:“哎,這位兄台猜中了!沒錯,慕歸枝的確是看中了孟家的寶物,那寶物喚作妙化通天鏡,據說可以照見一個人的前世今生。慕歸枝費勁千辛萬苦得到了那麵鏡子,對著自己一照,結果居然看到自己的前世竟是一頭肥豬,氣得他當晚便將那妙化通天鏡砸得粉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白凜聽到這裡,不由搖了搖頭。
薑離——不,現在應該叫他慕歸枝了,他就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以他的性格,就算真的在妙化通天鏡裡看到一頭肥豬,估計也隻會勾勾唇角,笑著說聲有趣,然後便不再在意此事。
由此可見這個說書人根本就不了解他,估計連這些事也都是他自己胡亂編造的。
她又抿了口茶,正要去門外看看棲川回沒回來,一個人突然在她麵前坐了下來。
“小姑娘,真巧啊。”
坐在對麵的竟然是那個與她搶羅盤的男子,他對白凜笑了笑,笑容爽朗而俊逸,“我們又見麵了。”
白凜看著他,麵無表情地說:“你該不會是特意跟過來的吧?”
“當然不是。”男子聳了聳肩,一臉坦然,“整個榆唐鎮隻有這一家茶樓,我想喝茶,當然隻能來這裡了。”
這麼一想好像也是,人家又沒對她什麼不好的事,她這樣惡意揣測人家的確不太對。
“抱歉……我原先不知道。”白凜坦誠道歉,“我請你喝茶吧,就當是賠禮。”
那男子聞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咧嘴一笑:“賠禮就不必了,我還是更想知道你的名字。”
白凜:“……”
還真是鍥而不舍。
但既然對方無惡意,她也不好繼續扭捏,隻好無奈道:“我叫白凜。”
“我叫融野。”
融野十分自來熟地接道,順勢將那塊銅色羅盤放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推到白凜麵前,“這個給你,你剛才忘了拿了。”
白凜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用了,這是你買下的,我不能收。”
融野笑著看她,心情很好地開口:“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吧?”
白凜心想你怎麼知道,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融野帶著笑意看她,修長手指拿起羅盤,“啪”地一聲打開蓋子,繼續道:“那個攤主著急出手,還以為這東西一兩銀子賣給我是賺了。其實他不知道,賺的人是我。”
白凜聽了,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這麼一看,這個叫融野的年輕人的確不像是個普通凡人。他通身氣度不凡,眸光生輝,身形矯健,倒更像是一個實力深厚的修士。
“這個羅盤的確是九星閣煉製的東西,也確實可以用來搜尋妖物。如果你不是第一次來榆唐鎮,就應該知道,這種法器對留在這裡過夜的修士來說,有多麼珍貴。”
白凜眸光一動:“什麼意思?”
融野見她來了興趣,笑笑回答:“這裡可不僅僅隻是個普通的鎮子而已。一入夜,城中便會有很多妖邪出沒,而我們這些修士,就是特意為了驅伏他們而來。”
他頓了頓,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
“我們將這一活動稱之為——‘屠妖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