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人來人往的驛站,白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幾秒,她拿出一塊傳音玉符。
“範掌門,你不是說東海這裡沒有人的嗎?”
玉符裡響起一個輕鬆隨意的聲音。
“對啊,難道你在東海碰到了很多人?”
白凜眼神陰沉:“何止是很多人,連驛站都有了……”
“啊?你是不是去錯地方了?”
“去錯你大爺個頭!你沒聽到這些人在招呼什麼東海向導一日遊嗎?”
“那真是奇了怪了……”對方沉吟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之前好像是聽那幾個老東西提起過,要在東海搞什麼交易市場……”
玉符裡的聲音還未結束,白凜便無比果斷地切斷傳音,緊接著將它扔進了芥子囊。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範衡這廝,果然是個傻叉。
*
自從白凜醒來後,她便成了範衡的頭號觀察對象和嘮嗑對象。
隨著二人之間的話題不斷深入,他們從個人經曆聊到野史話本,從零嘴蜜餞聊到山珍海味,終於有一天,範衡邊流口水邊對白凜說:
“其實東海的螃蟹特彆好吃。”
“哦?!”白凜頓時來了興趣。
“那些螃蟹又大又肥,裡麵的蟹黃特彆鮮美,尤其是母螃蟹,放鍋裡一蒸,那黃就滋兒滋兒地流出來了……”
白凜聽得兩眼放光,也開始跟著流口水:“那我要怎樣才能吃到它們呢?”
範衡:“去東海呀!”
白凜有些狐疑:“去東海……就能吃到?”
“當然!”範衡抹了把嘴角,越說越興奮,“往年還要忌憚那群蛟龍,今年魔主手下的青目黑蛟吃了敗仗,那群蛟龍也都逃離東海了,現在正是大螃蟹最肥美的時候……”
換句話說,正是吃螃蟹的最好時機!
白凜被範衡一通忽悠,毅然決然地下山遠行,帶著範衡的殷切盼望,獨自來到了遙遠的東海。
本以為這裡一定是地廣人稀,結果剛踏入東海的地界,還沒看到海呢,就先被人來人往、堪比集市的場麵攔住了。
白凜有種強烈的被欺騙的感覺。
鑒於去範衡的不信任,她沒有再和對方傳音,而是直接走進驛站,拉住一個漁夫打扮的路人禮貌詢問了一番。
原來,自從融野被打敗後便沉入海底,其他棲息在此地的蛟龍害怕殃及池魚,紛紛逃離東海,隻留下那些沒有靈智的海鮮雜魚。四大仙門的掌門為此聚在一起開了個會(範衡在開會的時候開小差了),最後決定好好利用東海這片海域,在此處建立一個海鮮市場,開拓引流,發展經濟。
白凜:“……”
她還想著抓螃蟹呢,現在可好,發展成市場了都,那她不就得掏錢買了嗎?
雖然自己不缺那點錢,但一想到本來連一分錢都不用花就能體會到抓和吃的樂趣,而現在和她去菜市場買也沒什麼區彆,心頭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姑娘,你要是想買現成的螃蟹,直接順著這條道往前走,一路都是賣螃蟹的販子,隨便挑;你要是想自己下海撈,那就得找個引路的船夫了,這東海的水可深了,沒人看著,一不小心就會溺亡,絕對不能自己貿然行動……”
白凜敷衍地應下了,扭頭就去找船夫。
開玩笑,我跑大老遠就為了買幾隻現成的螃蟹?那我不是白來了?!
海邊有一個船夫撐著篙正要入水,白凜見狀,連忙招手跑過去:“等等我!”
船夫依言停船,卻沒有立即招呼她上去,而是有些為難地看了身後一眼:“姑娘,我這船上已經有客人了……”
白凜:“再帶一個不行嗎?”
“這,那位客人把我的整條船都包了,行不行的,我說了也不算啊……”
包船?什麼人這麼騷包,撈個魚蝦螃蟹的還要包船?
白凜聞言,勾長了脖子向船夫身後望去,卻隻看到一道隱隱約約的黑色背影。
這個背影,感覺好熟悉……
不等白凜仔細思索,風中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銀鈴細響。
下一秒,那個黑色的背影轉了過來。
“讓她上船吧。”那人懶散一笑,黑眸在陰冷的天光下愈顯幽深。
“……”
白凜突然有點後悔了。
*
茫茫海麵上,一葉扁舟正在悠悠飄蕩。
“所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白凜站在船頭,目不斜視地開口,“該不會是為了把這些人一網打儘吧?”
站在她身旁的慕歸枝聞言輕笑:“我可沒有這樣的興趣。”
白凜都懶得吐槽他。
“那你說說,你是為了什麼?”她問。
“我若說我是為了你,你會信嗎?”慕歸枝側眸看她。
白凜:“不會。”
“那不就是了。”慕歸枝懶懶歎息,“既然你已經認定了我的回答是虛假的,又何必再來問我?”
白凜:“我問你,當然是為了進一步的確認。”
“確認什麼?”慕歸枝似笑非笑,“確認我會不會在這裡大開殺戒麼?”
“差不多。”白凜點了點頭。
她的表情平靜而認真,慕歸枝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不知不覺間微微靠近了一些。
“那如果我說,我會殺光這片海域上的所有人,你會怎麼做?”
白凜神色不變:“我會立即離開這裡。”
“哦?”慕歸枝的嘴角隱隱上揚,“我還以為你會極力阻止我。”
“我可沒有那麼不惜命。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白凜扭頭看向他,“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了,凡人可是很怕死的。”
“嗯,普通的凡人啊……”慕歸枝撐著下巴,微微俯身,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他的眼睛很黑,身上有一種幽邃冷冽的氣息,甫一靠近,白凜便感到了一種頭重腳輕的迷幻感。
恍惚間,她看到一隻藍色的蝴蝶從慕歸枝那蒼白的指尖飛了出來,蝶翼翩躚,散落無數瑩瑩閃爍的細碎鱗粉。
白凜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你對我用了幻術?”
“意識還是很清醒嘛。”慕歸枝沒有反駁,隻是懶散地笑了笑,“普通的凡人可察覺不了我的幻術。”
白凜蹙眉:“所以你的確是對我用了。”
慕歸枝見她神色不悅,旋即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平她的眉頭。
“彆生氣,隻是用鏡花水月探了你的神魂而已。”他放輕聲音,“你現在的這具身體少了一魂一魄,這件事你知道嗎?”
白凜臉色稍霽:“我知道。”
慕歸枝深深地看著她,突然收回手,移開視線,望向幽黑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