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徹底結束後,薑雲衢入了館選。
所謂館選,便是從新科進士中選出有潛力的優質人才作為庶吉士,入庶常館進行深造,為期三年。
三年後散館,再正式任職。
在此期間,庶吉士每個月能拿到四兩五錢廩銀。
這事兒讓薑旭覺得十分意外。
上輩子要靠著賣妹求榮搏上位的人,這輩子什麼都沒靠上,不僅中了進士,還被翰林院選中入了庶常館?
“看不出來,這小子還可以啊!”薑秀蘭回來時,跟薑旭說:“歹竹出好筍,鶯娘子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薑旭仔細琢磨了一下,上輩子所有的矛盾,根源就在陳氏身上。
這輩子陳氏早死,沒有她在旁邊攛掇,薑雲衢想歪都歪不了。
可見陳氏死得其所。
“對了娘。”薑旭想起一事,“薑雲衢已經入了翰林院,最低三年之內都得留在京城,他們家接下來該操心買房的問題了,咱要不要幫把手?”
薑秀蘭有些發愁,“你姥姥要是肯來,彆說幫把手,就是買個宅子送給他們我都沒二話,怕就怕,你姥姥那倔性子非要待在鄉下。”
正月上給薑妙操辦後事的時候,薑秀蘭帶著薑旭回去,老太太都沒怎麼搭理她。
二十多年了,當初那口氣還卡在嗓子眼兒裡沒咽下去呢!
“姥姥要不想來,那就不勉強她。”薑旭說。
其實他很想讓姥姥和他娘和解,可一想到肖徹不久的將來要乾件大事兒,京城裡必有動亂,到那時什麼光景,如今誰也說不準,姥姥還是暫時待在鄉下安全些。
況且,小寶在京城,舅娘因著妙娘的死寒了心,不可能待見這個孩子,將來若得知小寶是肖徹親生的,還不定怎麼鬨。
……
事實上,還真讓薑秀蘭母子給猜中了,老曹氏不願去京城。
姚氏也不願去。
薑明山好說歹說,嘴巴都快磨出泡來了也沒能說動她。
薑柔在一旁抹淚,“娘,大哥考中進士,以後就在京城安家的,你為什麼不去?”
姚氏心裡堵著,“你要想去,就隨你爹去,不必勸我,妙娘在這兒呢,我得留下來守著她。”
薑柔一聽,恨紅了眼,“成天就妙娘妙娘,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女兒?”
姚氏沉默著沒說話。
薑柔還在吼,“是不是我也跑出去,跟她一樣挺著肚子回來,你才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姚氏聞言,麵色一沉,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妙娘是你姐姐,她被人害成那樣,有罪的是讓她變成那樣的人,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薑柔被打懵了,隨即跑出西屋,哭著往東屋薑明山房裡跑,跟薑明山告狀,說娘一點兒也不關心她,她就跟撿來的一樣。
薑明山來到西屋,就見姚氏坐在桌邊默默垂淚。
原本湧到喉口那些準備數落她的話瞬間咽了回去。
“珍娘。”薑明山上前,“柔娘年紀小不懂事,你怎麼還跟她較上真兒了?”
姚氏快速抹了淚,抬頭時,眼圈還是紅的,“她不懂事,還不是因為你那鶯娘子教得好。”
薑明山皺起眉,“人都沒了,你還提她乾什麼?”
見她不說話,薑明山又開口,“再說了,已經沒了個妙娘,你還不盼著柔娘好嗎?她要去京城,你這當娘的不跟著去,不好好掰正她,將來議親怎麼辦?”
姚氏態度冷硬堅決,“我是不可能去京城的,你非要我調教柔娘,就讓她留在鄉下。”
“留在鄉下有什麼好?”薑明山不同意。
以前還想著薑妙那張天姿國色的臉能讓他走個捷徑儘快攀上人生巔峰,誰成想,那小蹄子不爭氣,未婚先孕不說,還年紀輕輕就去了。
如今柔娘是他手裡唯一的籌碼,有個當進士的哥哥在頭上罩著,怎麼能留在溪水村配個鄉野村夫?
“京城就有那麼好?”姚氏怒瞪著他,“什麼人什麼命,榮華富貴是柔娘享受得起的嗎?你彆成天把薑雲衢掛在嘴邊,那是二房的孫子,將來二房一旦翻臉,柔娘還有什麼顏麵在京城待下去?”
“那你是怎麼個意思?真想讓柔娘嫁個鄉下泥腿子?”薑明山繃著臉。
“鄉下人怎麼了?”姚氏道:“起碼知道踏實過日子,柔娘她就沒那命,你非要折騰來折騰去,等折騰出事兒來,我看你怎麼收場!”
姚氏越說,薑明山越來勁兒,“我就非要把她帶去京城,我倒要看看,大郎都進士出身了,她能出什麼事兒!”
姚氏不想繼續跟他吵,去堂屋時當著老曹氏的麵問:“柔娘,你好好跟娘說說,是想去京城,還是留在鄉下?”
薑柔哭得一抽一抽的,“娘,我想去京城。”
鄉下長大的女兒家誰不想出去見見世麵,姚氏能理解女兒想往高處爬的心思。
可不知為何,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京城不是什麼好地方。
榮華富貴誰都愛,但就最怕有福沒命享。
已經沒了妙娘,姚氏不想柔娘再出事。
“你聽娘的,留下來,過些日子娘給你相個好夫婿,好不好?”姚氏循循善誘。
“我不要!”薑柔氣得臉都青了,“娘你為什麼總不盼著我好?留在村裡能找到什麼好的?當年姑媽嫁的啥人啊?還有你,不也是鄉下找的我爹,受了大半輩子氣,日子好過嗎?反正我不管,我就要進城!”
這話,讓老曹氏、薑明山和姚氏齊齊沉了臉。
薑明山簡直服了,教千教萬教出個孝裡藏刀的草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