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又看到了陸相呢?
關寄舟低下頭,緊咬著牙關,拳頭也無意識的攥緊了。
沈聽肆抓著他偷挪戶部銀兩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全心全意的修建摘星閣,這樣的一個奸佞,最是應該注意自己的身體才對。
可為何卻偏偏嚴重到了吐血?
他曾經罵對方喪儘天良,咒對方不得好死,如今,對方好似真的應驗了這些話,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可是……他怎麼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反而還有種隱隱的難過。
關寄舟想不明白,對方明明有這麼大的權勢,可為何不找太醫?為何又要隱瞞病情?
況且,對方明知道自己的把柄,卻未曾說出,難道是真的要讓他好好修建摘星閣嗎?
像對方這種大權在握的,不應該是更加貪墨銀兩才對?
數不清的疑問像是一個雜亂的毛線團,死死的纏繞在關寄舟的心間,讓他一往無前替恩人報仇的步伐都亂了一瞬。
他會不會……
或者說他們,會不會都誤會了那人?
——
解汿長舒了一口氣,就那樣定定的看了沈聽肆許久,久到對方坐上馬車,徹底的消失不見,解汿又忽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沉重的鐐銬拴在腳腕上,每走一步都無比的艱難,枷鎖禁錮著雙臂,手腕處磨的生疼。
可解汿的心中卻感到了無比的舒暢,笑的眼角都沁出了淚來。
他從未這般痛快過!
仰天大笑都無法宣泄他心中的喜悅之情。
他看到了什麼呢?
權傾朝野的陸相,竟然會吐了血。
這樣的人,什麼樣的大夫找不到,可他卻依舊病得這般嚴重,那說明什麼?
——京都的大夫治不好他!
“哈哈哈哈哈——”
解汿越想越興奮,直到有一道含著滿滿不解的嗓音打斷了他,“解公子?”
你彆不是魔怔了吧?
解汿回頭,看見了安平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千嫿,對方好奇地打量著他,“您沒事吧?”
“咳咳咳!”解汿借著咳嗽掩飾尷尬,隨後又伸著脖子往千嫿身後瞧了瞧,眉宇間閃過一抹落寞之色,“安平沒來嗎?”
一想到安平公主心口處的傷,千嫿的臉色就難看了幾分,可公主不讓她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徒惹擔心,她隻能勉強擠出一抹笑,“公主殿下有要事,她讓奴婢給解公子帶句話。”
“您讓她辦的事情,她已經辦妥當了。”
聽聞此言,解汿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幸好,隻要安平的人能把消息成功帶到居庸關,他就放心了。
“公主擔心您路上的安危,給您帶了些東西。”
千嫿說著話,將自己身邊的大包裹遞了過來。
裡麵裝著各種乾糧,厚衣裳,臨時能用得到的藥物,幾塊遮風擋雨的油布,五千兩的銀票,以及絞的零碎的銀子。
銀票被解汿貼身收了起來,以防萬一,其他的東西被分成了好幾個包裹,被解家其他人背在了身上。
千嫿不似沈聽肆位高權重,才說了沒兩句,前頭的差役就開始催促。
但好歹該傳的話已然告訴了解汿,千嫿行了一禮,“解公子,此去一路,多多保重。”
解汿點頭,“保重,你讓安平也多加小心。”
千嫿應了一聲,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遠去。
這一彆,恐怕此生都再難相見了。
——
這一邊,剛回到丞相,下屬去請的大夫也到了。
眼看著老大夫的臉色有些難看,念雙瞬間急了起來,“什麼情況?!”
沈聽肆正打算開口說話,猛然間喉嚨中又傳來了一陣癢意,他低著頭咳嗽了好幾下,才啞著嗓子開口,“念雙,彆催。”
隨後他看向老大夫,“我的身子什麼情況我心裡也有數,您實話實說就好。”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啊……
那老大夫歎了一聲,“大人,您這是思慮過度,倘若繼續如此,恐與壽數有礙,還需放寬心緒,少做思考。”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