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客厲聲道:“你又可知宮中兩聖為何賞賜於你家?”
張昌宗答道:“小小孩童也有向學之心,約莫是教化有功?”
“既然都知曉,為何還想著沾染商事,下兩聖顏麵?”
“所以,小侄才想著做隱秘些……”
話還沒說完,又被打斷。張魯客氣得臉都紅了:“自作聰明!莫不是你以為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不成,還是覺得你思路周全,行事隱秘,定能瞞過天下耳目?事過必留痕,六郎何以不知?豎子也敢小視天下俊傑!”
這次臉紅的輪到張昌宗了!
自作聰明!是自作聰明了嗎?沒想過事情暴露的應對措施嗎?
張昌宗捫心自問。其實,他想過的。
偌大個長安城,張家在其中連水花都砸不起,他又想經營名聲,以才華養名望,自然經商這等事情便不能做。他其實想過,事情交給韋氏派人去主持,若是被人發現了,便以韋氏為了養育兒子成材而不得已沾惹商事。
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想把韋氏塑造成一位為了孩子忍辱負重的母親!如此,應該能圓過去。但是,就如二叔所說,這世間,並非隻有他一個聰明人!這般利用韋氏——
枉他還在禦前解《孝經》,若真是孝子,又怎麼會利用母親牟利呢!他心中是否真的已把韋氏當做母親?世間聰明人不知凡幾,真孝順還是……沽名釣譽,真的會沒人看出來嗎?
張昌宗已然一頭冷汗,羞愧難當!
再者,這裡是長安,大唐的都城,皇城根下,京畿重地。雖說他選的是吃食這樣的小玩意兒,但是,前頭武氏才獎勵了他用心向學,才高興完自己的教化有功,轉頭他就讓家人去做生意……武氏會如何想?
張昌宗越想越明白,越想越察覺到自己的急功近利和不堪,臉色白完了紅,麵對張魯客似乎已看穿一切的目光,張昌宗羞愧得臉孔都發紫了,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錯了就要認,張昌宗抹把臉,起身跪倒韋氏身前:“阿娘,對不起!”
不管韋氏如何拉他,依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轉向張魯客:“二叔,我錯了!”
再沒有一句辯解之語,而是直直地自承其錯。
看他再無往日喜歡插科打諢、嬉皮笑臉的樣子,那般認真,那般直透心底的羞愧,張魯客自然看出來了,畢竟還小,真曉得錯了便好,還有時間好好教。
張魯客道:“你自幼便與彆的孩子不同,你聰明早慧,雖然你常常笑著,但不知是否太早知世事,你的心冷,恐少有人能入你心中,也少有人能讓你上心,好在,你還有仁善之心,曉得是非好歹,知道這世間何人是真對你好,曉得依道理行事。然而,六郎,世間事總要有來有往才好,你便是塊頑石,你阿娘親人們這數年如一日的付出,還不能捂熱你麼?我們除了有著共同的家族利益,還有親情,我們是一家人!你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