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客道:“李欽讓是有真才實學的,不論詩文皆有可取之處,且為人性情踏實,也能鎮得住學裡的那群小子們,六郎還小,先跟著他好好學,夯實基礎,餘者過兩年再論也不遲,畢竟六郎才四歲。”
在學業方麵,韋氏自覺見識淺薄,自然是聽張魯客的。天色已經晚了,一群人聚在一起說了好一陣話,燈油都添了兩次,方才各自洗漱了睡下。
作為偽小孩兒,張昌宗是被張同休給抱回房的,真小孩兒張易之已經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都踹到地上了。
其實張昌宗也困了,這具身體的生物鐘早就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躺下好幾次要睡著了,都被張同休的翻身的動靜給弄醒,歎了口氣,倒也認命了,鑽出自己的被窩,爬到四哥的被窩裡。
張同休愣了一下:“怎麼過來了?你不是不喜歡跟人睡的嗎?”
張昌宗歎氣:“是不喜歡,不過看四哥你一副好想找人說說話的樣子,小弟不才,舍睡眠而陪你,真乃大唐第一好弟弟。不過,先說好,安慰人我不怎麼擅長,打擊人倒是很擅長,四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這般誇自己,好生不要臉!”
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相信了!
張昌宗也是無奈,黑暗中翻了個沒人看見的白眼,問出的問題卻一點都不和諧:“四哥,你是不是先前便知你的束脩是三叔所出一事?”
方才張魯客說的時候,張昌宗便發現了,他那好四哥一直低著頭,旁人看不見,他人小正好能看清楚,張同休的表情很複雜,但唯獨沒有震驚之色,顯然他是知道的。
張同休一頓,乾脆翻身背對著弟弟,看似拒絕的態度,卻還是“嗯”了一聲。張昌宗想了想,突然想起,韋氏那段時間心情特彆差,說起張同休語氣也是恨恨,記得曾聽韋氏罵過他不爭氣,族學上不好,到外間的學館也不學好。
張昌宗追問道:“那四哥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束脩是三叔出的,所以才不想好好讀書嗎?”
張同休身子一僵,張昌宗還以為他要裝死到底,結果,過了好一會兒,他悶悶的道:“是的。三嬸把我趕出族學,三叔卻來為我出束脩讀書裝好人,我不想受他恩惠。”
“那麼,你現在在糾結什麼?”
張昌宗乾脆不睡了,爬起身來,盤膝坐在鋪蓋上,望著仍躺著不說話的張同休,歎了口氣,道:“四哥是在後悔當初沒好好學嗎?”
感覺張同休動了一下,卻沒說話。張昌宗道:“四哥總是這樣呢,做的時候不計後果衝動行事,做完了又來後悔,後悔完了不長記性,待下次依舊毛毛躁躁,總是這樣毫無長進!喂,你這樣做哥哥小心教壞我!哥哥要做弟弟的榜樣啊!”
“啪”!
張同休倏地翻身坐起,伸手就給了弟弟腦袋一下:“不許學我,做人當學好!”
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張昌宗笑起來,笑完了倒是沒再繼續打擊張同休,而是道:“四哥,上次走失責任並不完全在你,我自己也有責任,你不用一直自責,你領過罰了,我也受過教訓了,以後吸取教訓便是,何必一直耿耿於懷?若真介懷,改掉就是!”
“你懂什麼?”
“是不懂四哥在想什麼,擔心這個,後悔那個,磨磨唧唧的,爽快些不行嗎?還不如做好當下,以求來日不後悔!”
說著,張昌宗打了個哈欠,乾脆利索的爬走鑽回自己被窩,一邊揉眼睛一邊道:“四哥自己想吧,小弟先睡了!”
張同休之後有沒有想通張昌宗就不知道了,小孩子的身體脆弱,較之成人嗜睡,他不會細致的去安慰誰,有些事兒隻聽彆人說沒用,須得自己想通了才成。
一夜好睡。清早起來,朝食都沒來得及吃,二叔便騎馬匆匆走了,倒是二嬸多留了半日,看一群孩子真的起來洗漱完畢便開始跑步背書,不論大小,都能堅持。口中嘖嘖稱奇,心下對這群孩子卻也更加的喜愛,張昌宗臨出發上學前,循機又給他塞了一張官票,還給了來財兩百文錢,讓來財待會兒送完孩子們回來後,去西市買些熟食、點心,留給孩子們中午吃。
等客人們都走後,張昌宗下午放學回來,便被韋氏拉入堂屋,詢問他先前說的吃食方子。韋氏振振有詞的道:“那吃食方子,你一個孩童又不沾廚事,留著無用,莫若告訴為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