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宗扭頭四顧,看見不遠處站著的,同樣淚眼婆娑的明香,再看屋頂和重重帷帳,竟是上官婉兒的寢殿,並非他家,奇怪的道:“我不是在家嗎?我記得太太還給唱好聽的搖籃曲來著,怎麼醒來就進宮了?太太呢?她老人家也進宮了嗎?”
才問了幾句,便情不自禁地有些喘,張昌宗有些無語,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虛。
上官婉兒柔聲道:“你這臭孩子,竟是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忘了!倒把我們好一通折騰,你可知,你已昏睡三天了,昨日太醫說了,若今日再醒不過來,為師便隻能替你發喪了!”
張昌宗這才想起來,他生病了,上吐下瀉,喝了藥止住後,他覺得有些累,便睡著了,半夢半醒地,似乎有許多人來看過他,似乎他娘還打了他一巴掌——
有許多綽綽約約地影像,似是而非,他完全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真。對了,還有薛紹!張昌宗扭頭望向薛崇秀。
瘦了!以前萌萌噠的圓潤蘋果臉都便成了鵝蛋臉,臉色也不複先前的紅潤,有些蒼白。張昌宗心中又是痛又是歉疚:“秀兒……”
說了兩個字,剩餘的便再也無法說出口。薛崇秀伸手握住他的手,擦擦臉上的眼淚,露出個笑容:“醒過來就好,不要多想。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相反,若論對不起,也該是我欠你多些。”
張昌宗趕緊搖頭:“不是的,是我……”
嘴巴被薛崇秀一把捂住。薛崇秀溫柔的看著他,道:“不要再說,我現在隻想讓你快些好起來,六郎哥哥,秀兒一直等著你保護我,沒有你在,我心底不安、害怕呢。”
迎著薛崇秀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張昌宗心頭一熱,什麼複雜的心思都沒有了,隻一心一意的答應著:“好!”
張昌宗剛醒來,體力欠佳,薛崇秀想是已經在這裡待了好一會兒,嬤嬤來尋人了。交代了張昌宗好好養病,她明日再來後,薛崇秀才跟著嬤嬤走了。
待薛崇秀走後,張昌宗在上官婉兒和明香的照看下喝了藥,小廚房有給他燉著的稀粥,隻是,一時半會兒的,張昌宗也沒胃口,扭頭看看憔悴的上官婉兒,不好意思地道:“是徒兒讓師父費心了。”
上官婉兒在他榻邊坐下,抬手探探他額頭,並沒有感覺到燙手,方才語帶嗔意的道:“可不就是費心了嗎!可誰讓我當初一時心軟,收了你這麼個倒黴徒弟,便是合該我倒黴吧!”
這嫌棄的口吻啊!
“師父!”
張昌宗不樂意的叫了一聲,努力的保證:“弟子以後定當更用心的鍛煉身體,保證做個健康寶寶,再也不生病了!”
“這可是你說的,為師並沒有逼你?”
“嗯!我說的!師父最好了!”
習慣性的嘴甜一句。上官婉兒挑眉,順勢道:“既知曉我好,那不如來說說,究竟是何事讓你鬱結於心?”
張昌宗沉默。上官婉兒看他這沉默的樣子便有些牙癢癢,忍不住嗔道:“怎麼?還不想說?你可知此次不止嚇到令堂和你鄭太太,便是連太後也驚動了,曉得你在牢裡受了苦,還把周興叫進來大罵了一通,若不說清楚,待太後問起來,你該如何回話?”
隻說彆人,半句不提自己的辛勞和擔憂。
張昌宗望著她:“師父呢?”
上官婉兒白眼:“被你氣死了!”
見笨徒弟睜大雙眼,又道:“如今這般,是氣死後又被氣活了!”
張昌宗無語,愣了半晌兒,才幽幽問出一句:“師父,我義父……不知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