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張昌宗避雨雪時在小山村遇到的那個劉嬰……確實是姓劉,也說了是籍貫河間,倒不意他竟是劉炫的後人。
劉嬰行禮道:“嬰無能,雖出自河間,卻流落北疆,若不是將軍搭救,隻怕……”
張昌宗擺擺手,道:“過去之事,不用一提再提,於我來說是儘職儘責,於先生來說是生逢不幸,都不用再提了。倒不意先生竟是宣德先生的後人,往日倒是我眼拙,竟不曾識得真神麵目,慚愧慚愧。”
劉嬰回了一禮,道:“不瞞將軍,學生身有殘疾,若非機緣巧合得遇將軍,學生定不會動此念。學生今日此來,乃是有一物獻予將軍。”
張昌宗和聲問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請將軍觀之。”
劉嬰遞過來一卷卷軸。北地書冊還沒推廣開,劉嬰又是才從突厥被換回來沒幾年,依舊采用卷軸的書寫方式。
張昌宗麵色平靜地接過,攤開,原以為是什麼建言獻策之類的,才掃了兩眼,不禁一愣,抬頭看劉嬰一眼,麵容嚴肅起來。
劉嬰所獻,不是什麼建言,也不是什麼策略,乃是一張突厥勢力分布圖。突厥有多少部落,叫什麼名字,大致有多少人口,慣用的草場又在哪裡,生活習慣等等,儘書其上。
劉嬰麵色平靜,道:“學生陷於突厥共計十年,十年,足夠學生做許多事。原想著今生怕是難以再回中原,終其一生皆無法回歸故土,不想將軍橫空出世,願以戰俘換之,撿回一條老命,又於小村中巧遇,觀將軍行事,非是武家那等無德無行之輩,學生願以此圖獻予將軍,若能助將軍大破突厥,免邊關百姓之苦難,則餘心慰矣。”
十年!以漢人在突厥過的豬狗不如的日子,能苦熬十年尚且有心記下這些東西,可見實是心誌堅毅之輩!
張昌宗瞬間肅然起敬,長身而起,鄭重行禮:“這份圖,於張某來說,實有大助,先生請受我一拜。”
劉嬰並沒有受他的禮,立即讓開不說,反而道:“將軍明鑒,將軍不止於我有恩,如能於將軍之事有益,於平定北疆有益,則餘願足矣。”
張昌宗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問出心頭疑惑:“隻是,我觀墨跡,並非陳墨,看著像是新近書寫而就的。不知是何人代先生所寫?事關重大,若是泄露……”
張昌宗沒說完,隻是關切的望著劉嬰。劉嬰會意,抬首從容道:“將軍之憂,學生知之,但請將軍放寬心,學生右手雖廢,然學生左手也能書寫,此圖乃是學生親手所書,並不曾外泄。”
說著,看張昌宗案上有紙筆,竟自己拿左手磨墨,寫了一行字以佐證。
張昌宗訝然看看劉嬰,突然想起來,他的祖宗名士劉炫就是個能人,號稱自幼便博聞強記,過目不忘,能同時左手畫方,右手畫圓。用後世的話說,這就是個智商超絕的天才。這劉嬰難道也遺傳了他家祖宗的智商?!
張昌宗表示他的人設還是做得不夠精彩,在真正的天才麵前,有些不夠看,心情複雜。按下這逗比心思,笑道:“不意先生竟有這等才能……甚好,如此,這圖我便收下了。此事我自會上表奏報朝廷,為先生表功。”
“且慢。”
劉嬰直接喊住,迎著張昌宗疑惑的目光,起身一禮:“學生劉嬰,今日求見將軍,一者乃是獻圖,二者……學生不才,願將絲蘿托喬木,將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