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自嘲一笑,行禮道:“是女兒想錯了,多謝母親教誨。望母親到了上陽宮後多多保重,女兒告退。”
天後注視太平公主的目光,終於柔和了少許,歎了口氣,道:“為娘這一生,與你們父皇隻得兩女,安定思早夭,膝下隻餘你一女,母後自是希望你好的。”
太平公主低頭斂衽為禮,沒在說什麼,起身告退。剛走出幾步,天後突然叫住她:“你可去看過六郎?他還好嗎?”
太平公主頓住腳步,訝然:“母親竟還記得六郎?”
天後淡然一笑,對她的嘲諷置之不理,隻道:“六郎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一直在我身邊長大,如何能忘記他?”
想及張昌宗自四歲拜上官為師後便常常出入宮禁,常在母親身邊行走,且極得母親歡心,太平公主心裡一歎,答道:“回母後,六郎在定州為阿韋姐守孝,他心裡為阿韋姐的逝世難過,前些時日,女兒回京途中去看了看他,人瘦了許多,但精神還好,似已走出母喪之痛。”
“是嗎?那還好,這麼多年,我最記得便是他的笑,六郎是個愛笑的孩子,相比起痛苦的樣子,還是笑著好看些。”
天後感歎了一句,擺擺手,讓太平公主退下。太平公主心頭複雜,也不想再多留,行禮後告退而去。天後坐在空蕩蕩的寢殿裡,幽幽一歎,卻沒說什麼。
太平公主從天後寢宮出來,分外覺得疲累,本來還想去看看上官婉兒,這會兒卻哪裡也不想去了,倦怠的擺擺手,吩咐左右:“出宮,回府!”
“喏。”
隨從直接抬起肩輦,護送主子出宮。
貴妃宮裡,原本聽說太平公主今日進宮,原以為她會過來的上官婉兒,聽到下麵的人來報,說太平公主麵聖後又去見了幽居的天後之後便出宮了,不禁一怔,看著備下的點心吃食神情複雜,閉上雙目,掩去目中神色,擺手:“罷了,撤了吧。”
在太平公主回長安沒多久,在進入寒冬前,天後移駕,避居洛陽上陽宮,起駕當日,李顯、李旦、太平公主三兄妹都沒有來送行,唯有上官婉兒去了天後寢居,幫著查點行裝,又一再囑咐隨行的宮人,交代他們好好服侍天後。
然這樣的一片心,天後並沒有見她,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在宮人的攙扶下上了車駕,便頭也不回的出宮去了,仿佛這不是她留戀的地方。
上官婉兒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隻是,看著天後的隊伍出宮城,不知怎的,竟分外的想念六郎,若是他在,那該多好。然而,不止六郎不在,便是母親也到定州看六郎去了。
上官婉兒悵然若失,略一愣神後,眼中劃過一絲堅毅之色,不願再想,沉聲吩咐左右:“回宮。”
“喏。”
一行人回貴妃宮去。倒是李顯和韋皇後聽說她居然去給天後送行,還感慨了一句,言道上官念舊情、識恩義。
天後移居上陽宮後,義豐便下了第一場大雪,張昌宗收到消息的時候,很是沉默感慨了一下,隻交代下去,讓在洛陽的人盯著上陽宮些,需要的時候,可以照看一下上陽宮裡的天後。天後再有諸多不好,待他總是有恩的。
然而,就在天後移駕上陽宮後不久,正是寒冬臘月的時節,洛陽傳來消息,天後病了,長安派了太醫來,也不知這個冬天是否能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