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頓了一下,眼裡隱隱有幾分冷凝之色,然又快速的隱去,道:“多謝駙馬顧念,然觀駙馬之意,似有意動?”
武攸暨道:“宮裡派來宣敕的人乃是崇訓,崇訓以全族兒郎安危求之,我……實不好拒絕,是故有些動搖。”
太平公主驚訝不已:“全族兒郎的安危?哪一族?武氏宗族?”
武攸暨點頭:“正是。”
“嗬……”
太平公主嗤笑一聲,麵露不屑之色,似笑非笑:“本宮竟不知駙馬還有這等善心!也不知武氏是犯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罪,竟要牽連全族兒郎?武氏不是早就分家了嗎?便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也斷不至要殺了武氏全族的兒郎,也殺不了武氏全族的兒郎!崇訓又是何身份?何時做了武氏的族長?不然,何以有資格以全族兒郎相托?”
武攸暨低著的頭抬了起來,看太平公主一眼,問道:“長公主的意思是?”
太平公主又是一笑,然笑意卻並未到眼底,隻冷淡道:“駙馬做事,往日何曾問過本宮?本宮觀之,駙馬往日也不是糊塗之人,今日何以來本宮這裡說這些糊塗話?駙馬想怎樣做儘可做便是,無須問我!”
武攸暨麵上不禁露出幾分惱怒之色,緊盯著太平公主的臉孔,質問:“我本一片好心,長公主何以如此?難道長公主心中竟無有顧念孩兒們的意思嗎?一絲也無?”
太平公主冷笑:“大膽!駙馬這是以何身份質問本宮?”
武攸暨一頓,直視太平公主的眼神竟有幾分淒厲之色,白淨的麵皮被氣得泛紅,怒瞪著太平公主,看她表情冷淡,不為所動的樣子,怒道:“公主當真要這般絕情?”
太平公主淡然道:“駙馬非是今日才識得太平,何以如此問之?母皇崩了,並不代表什麼,本宮叫你一聲駙馬,可不是讓你有非分之想的,望駙馬謹守本分,一如既往!”
“你!”
武攸暨大怒:“你既然不顧念孩兒們……罷了,是我今日來錯了,告辭。”
“駙馬慢走不送。叫家令來,代本宮送客。”
“不必!”
武攸暨拂袖而去。太平公主靜坐不語,無有半分挽留之意,張嬤嬤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卻不敢出言相勸,隻在心裡幽幽歎息。
第二日,武攸暨上疏,對當今的敕封固辭之,堅決不肯受定王之爵,隻以國公位居之,隻是,武攸暨雖然推辭了定王的爵位,然司徒一職卻無法推拒,位列朝廷三公之一,日日列朝。雖未曾擺明車馬的與五王對抗,但於國於民有利的事情,不拘是五王上疏,還是當今決議,都能持身中正,一時間,朝野內外,竟頗有幾分好評,言道武氏宗族內,也不是全然都是那等狂悖無禮之徒,也是有明白人的。
與武攸暨的持身謹慎相比,太平長公主更加的深居簡出,國喪期後,操持完長子的婚事後,也不曾過多的參與朝政,隻專心隱在幕後,一心經營投到門下的門人的前途,倒讓投到她門下之人忠心了許多,便是有那想借她之權勢作為進身之階的人,念及她的恩情,也要禮讓幾分。
五王在朝,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暐、桓彥範四王都有幾分德行,雖位高權重,但仍能謹守臣子本分,敬暉雖有弄權的心思,然在其餘四人的壓製下,一時間也翻不起太大的風浪來。
李顯見狀,心中雖然忌憚,但卻不敢再把宮禁安危托付給外臣,隻得捏著鼻子認了相王李旦掌管南衙禁軍之事,並未裁撤。朝中除了李顯這做天子的做得不痛快外,一時間竟維持這個局麵,偶爾的波折和明爭暗鬥之後,竟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衡,維持下來。
在朝局慢慢平穩下來後,千裡之外的定州義豐,張家幾兄弟脫下孝衣焚燒告祭後,終於出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