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宗從袖籠裡拿出一張紙和一份手畫的輿圖來,遞給上官婉兒,上麵寫的是屬於他們的產業有多少,一年攏共大概有多少利潤;還有,他們的船廠目前的造船水平,以及隸屬於他們的船隊,目前商路開拓到哪裡;最重要的是,被他列為目標的島嶼是哪幾個。
張昌宗興致勃勃的道:“師父,看到了嗎?這幾個島嶼,這個目前在掌握在我手裡,文英、文貞目前在島上,不日陳師就會過去幫忙,但他們都不是我心裡屬意的人選,他們的征途應該在海上,而不是在島上經營,島上的事務,我屬意的人選其實是師父。若師父能幫弟子去主理島上事務,留給弟子一點時間後,我們最終的目的其實是這裡!”
上官婉兒雖然不通軍務,但輿圖卻是能看懂的:“這裡是流求?”
張昌宗點頭:“對,流求!麵積足夠大,也有肥沃的土地和高山,宜居之地也,最佳的是,孤懸海外,朝廷對它並無政權,更沒控製,不像瓊州島,已在朝廷治下。流求可以操作的地方很多,也有足夠大的發展空間,這些年一直無有行動,除了財力、物力、人力需要積累外,沒有合適的主事人也是一大限製的原因,總不能讓鄭太太去,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而我的兄長們又已出仕,目標太大,輕易不好挪動,以師父如今的情況,倒是最佳人選!師父意下如何?”
上官婉兒靜默一陣,冷笑:“你都讓我歿了,這不是趕鴨子上架,不成也得成嗎?”
張昌宗苦笑,毫不猶豫地就跪下了,情真意切:“我知道師父生氣,也知道師父傷心,是弟子不好,膽大妄為,我想過的,這種事情,若是落在我的頭上,我絕對比師父還生氣,憑什麼就被決定今後的人生該如何過了呢?沒有人能主宰彆人的生活!可是,我從四歲就跟著師父,這麼多年了,師父待我如珠如寶,我也把師父放在心尖尖上,我已經沒有了娘,不能再沒有師父,我師父這等人才,不能在宮裡那等是非之地蹉跎人生,耗儘時光。師父,外麵的世界何其廣大,你就那麼陷在一方之隅裡,掙紮沉淪,嘗儘艱辛,不覺得可惜嗎?不覺得遺憾嗎?師父,我們一起去看看世界吧,一起經營一個安身之所,可好?”
上官婉兒有些迷茫:“我……我真能如此嗎?”
張昌宗重重點頭:“能啊!怎麼不能!師父不是一個人,師父還有我這個弟子呢,我這麼多年努力,就是為了這一刻,我很小的時候就立誌要讓師父身心自由,言行隨心……當然,現在這個辦法還是有些拙劣,可是,不能再等了,再等我就沒師父了,我不願這樣!師父,我知道的,你長於宮中,一身榮辱皆係於宮廷,外麵的世界對你來說很陌生,一個人擺脫舊的環境,去進入的新的環境,要的不止是勇氣,需要克服的困難有很多,但是,師父,鄭太太、我、秀兒,還有我的寶寧,我們都會陪著你,弟子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人傷害到你,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好嗎?師父,您願意嗎?”
上官婉兒不語,隻雙目晶瑩地看著殷殷望著她的張昌宗,想說什麼,卻感覺無法開口,但不說,卻又覺得胸口灼熱,似有千言萬語欲噴薄而出,頓了頓,忍了忍,對著徒弟期盼的的眼睛,終不忍拒絕,終於開口:“你若是想造反,怕是不成的!”
張昌宗嘴角抽了一下,頓感蛋疼:“師父,不可能造反的,且不論雙方的兵力、糧草什麼的,隻民望一途就天差地彆,李唐站出來隻要一呼,肯定一呼百應,應者雲集,要兵有兵,要馬有馬!而你徒弟我,隻要出來喊一聲我要造反,肯定人人喊打,首先兵卒就征不夠;其次,糧草也沒有,又不像朝廷有儲備。這沒兵沒糧的,怎麼造反?靠搶嗎?這是與人民為敵啊,完全沒有可持續性,沒有發展前途,不可取。”
上官婉兒點點頭:“算你頭腦還算清醒,知道不能不自量力。”
“那是,我是您的弟子嘛。”
又吹上了。上官婉兒笑了笑,目光定定地望著徒弟:“我若是怕了,若是懦弱了,你不能笑話為師,若是做錯了,你也不能嫌棄為師?”
張昌宗瞬間眉開眼笑,笑容燦爛,重重點頭:“好,弟子答應你,並且發誓,永遠不會!”
上官婉兒嫣然一笑,也跟著點頭:“好!”
張昌宗開心得眉飛色舞,興奮地搓手:“師父答應就好,弟子……弟子好開心啊!唔……不過,還要委屈師父幾日,目前還不能出城,弟子名義上還要守孝居喪,待我安排一番之後,我們再行動,待弟子帶師父和太太去看大海去!”
上官婉兒無語,隻看著興奮地弟子微笑,她這一生,至今為止,膽怯懦弱之時常有,勇敢果決之時鮮少,既然脫得牢籠,倒不妨試一試,左右害怕的時候,還有人陪著,即便是做錯了,也還有徒弟兜底,而不再是像在宮裡一般,錯一步便可能身首異處,或許,她能過兩年鬆快的日子?
這般想著,上官婉兒終笑了出來,麵容雖然徐娘半老,但這笑容卻分外的純潔。